“张楚岚？”
她看了看王也，又看了看诸葛青，见两人都对此人颇为自信的模样，一时也来了兴趣，“楚岚在公司也会接类似的活儿吗？你们竟然这么信任他的？”
王也与张楚岚进行那场被扔臭鸡蛋的世纪大战时，王仙满脑子都是自己竟然输了的难过与害怕，自然是没看着现场。但是想一想，王也下山参加罗天大醮原就是为了八奇技而来，他们彼此有私下里的交流也不奇怪。
王道长:“……楚岚？”
诸葛青看一眼关注点清奇的王道长，但笑不语。
“对啊？”王仙不明白他表情怎么有些奇怪，又描述不出，好像挺惊讶，又有点……“我们同是龙虎山门人，关系好有什么奇怪的吗？”
“就是啊老王，同门师兄弟的关系呢。”诸葛青阴阳怪气。
“嘚，您俩成同盟了是呗？”
杜哥领着另外仨诸葛逛北京城了，他就把剩下两个带到附近的广德斋，王仙虽然离开北京挺长时间，口味稍微找找顿时就回来了。她是最可怕的北京土著，能受得了豆汁儿的那种。
可惜广德斋是广府餐厅，早晨供应的也不叫豆汁儿，纯粹黄豆粒磨开再煮一遍的豆浆。在场属王仙在广东待得最久，点餐时甚至还能用一口流利的粤语。
然后她就讲了之前跟张楚岚的来龙去脉，去除青年在攻山之夜被她顶包下来的杀人，单纯讲对方缜密冷静的心思。王也跟诸葛青对视一眼，双双沉默下来。
请张楚岚来帮忙这个事，其实最开始就是为了避免王仙太担心而临时想出来的办法，诸葛青会提到张楚岚，说真的也不是出于对对方能力的信任，而是同为八奇技传人，王也现在的处境怕是只有张楚岚才能理解，那种始终被监视的窒息与压迫。
但如果再算上王仙刚刚提的这些……
张楚岚，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
服务员上菜速度很快，可惜两个男人食不知味，王也不知道诸葛青也眯缝着眼是在想什么，他纯粹就觉得，自个儿明知道张楚岚是个表里不如一的，竟然还是下意识被他塑造出来的外壳给骗住了。
那话又说回来，张楚岚处心积虑阻挠别人看清他的内心，无非就是因为自己要隐藏更重要的东西，他能有什么目的？
思来想去，总归绕不开几十年前的甲申之乱与八奇技。王也叹一口气，更加努力扒拉碗里的吃食，甭管怎么样吧，他已经给天津的哪都通打了电话，事情紧急，下午就能见着那个人了。
*
而另一边的张楚岚也觉得挺奇妙的，罗天大醮才结束多久？听老王的意思，是诸葛青也在，好像他王姐也在。
对于王也想要寻求圈里的帮助，从徐三嘴里第一次听见那个风后奇门，张楚岚就有所预料。所谓流言蜚语，也得有一定出处，流言才能传起来不是？他就是没想到王也能放着王仙这么方便的工具人不用，跑过来向他求助。
当然啦大家都是朋友，王道长在罗天大醮帮了他那么大一个忙，如今既然开了口，自己肯定也不能袖手旁观。更何况，王仙也在他那里啊……
王仙意味着什么？
八奇技拘灵遣将的使用者，板上钉钉的十佬，异人圈里真真正正的长公主，以王老对自家孩子的溺爱程度，他什么不愿意跟王仙说？而经历了当年的甲申之乱并最容易有突破口的，讲道理，不是看起来最正派的老天师与陆佬，而是一脸奸相的王蔼老爷子。
拿下王仙，就等于有了甲申之乱的敲门砖。
只要一想到这件事，他就按捺不住本性继续往下想，脑海里构想出金黄的麦浪、与那人笑起来时月牙似的眼。
王仙说，我知道你的最优解是什么，楚岚。可是这一次，底线的方式处理问题才更简单。
她声音里但凡有一丝惊讶或指责，他现在都不会如此矛盾，而更可笑的是，摸清了王仙的脑回路之后，他甚至都能猜出对方在想些什么——那一晚如果没有王仙，枳瑾花连自己生命的主导权都不在他们这里，因为他们毫无办法。
人在走投无路之下做出的决定，又能有什么好指责的呢？
所以她只说，幸好我来了，也幸好涂君房不打算与他们死磕到底。
“张楚岚，”冯宝宝戳了戳他的手背，“你给自己攥出血咯。”
“嗯？”他这才回神看了眼自己微微冒血丝的手心，四叶妹妹头的青年，几乎整双眼睛都藏在刘海的阴影里，低声问，“宝儿姐，你说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无条件的信任吗？”
“有的吧。”
冯宝宝挠了挠脸，又问路过的空姐要了杯橙汁，然后一口气吸干。
她滋溜一声在空姐的目瞪口呆里，两百毫升的橙汁就这么没了，说，“狗娃子就信我。”
又说，“徐三徐四也似。你咋咧，张楚岚？你没有信任的人么？”
“我……”
*
京津冀一体化，再坐个飞机就更快，王也担任东道主的角色，主要是为了带诸葛青，随便逛了逛南来顺，他派去接机的司机就报告说人已经到酒店了。
王也给这俩人订的是王仙暂住的酒店，甚至于房间都在她隔壁，几个人就到房间里商量大事了。情报分析和讨价还价都不是她擅长的领域，男人们凑在一起已经盘算开了，王仙就跑去逗一逗冯宝宝，她见这姑娘脖子上还好生生挂着万年火麒麟所化的红珠链子，就老想笑，忍俊不禁的样子引得王也往她那看了好几眼。
她说，“吃冰淇淋吗，冯宝宝？”
冯宝宝抬起头盯住她，“吃。”
她就点了最贵的那几种，冯宝宝还在舔梦龙经典款的巧克力脆皮时，王仙在一旁就仿佛老母亲似的给她舀了好几勺冰淇淋球。算是回报对方在龙虎山的西红柿也好，她个人的恶趣味也罢，但是冯宝宝这个人，不去做吃播真的可惜了，她吃什么都啊呜啊呜的，肚子像个黑洞，什么都能往里塞。
她见王仙不动动，甚至还把那碗冰淇淋球往她那推了推，黑眼睛看着她说，“你也吃。”
王仙摇了摇头，“这有点太甜了，我不习惯。”
冯宝宝咬着小塑料勺，“你有事要跟我嗦啊？”
“这么明显吗？”王仙怪不好意思的。
“嗯，徐四嗦了，人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她把装着冰淇淋球的碗推到王仙面前，然后抱着整桶冰淇淋开吃了，“阔以，你问嘛。”
“我其实也不知道该问什么，就是我师傅，”说到这个她心情又低落下去，师傅不给她去帮忙，还指出她现在修行中不恰当的地方，可她觉得这不应该是错误，世界上本来就有各式各样的人，她只是更爱操心了一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