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儿这人虽然不靠谱，但每回盯上什么，向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她只要等着给贵州那什么教主点蜡就行。有点难办的是老天师这边。
王仙想起之前王也跟她讲的来到罗天大醮的几个目的，其中之一就是如果他不做点什么，老天师的选择将会影响到整个异人界，包括他自己。
术士究竟如何窥破的天机咱也不明白，王仙就是莫名的把这次天师下山跟王也的话想一处了，也不知道对方算没算出老天师此次下山的目的，还有十佬开会。
王仙想，别不是要商量对老天师的处置吧？讲真的，以她现在的资历根本不够格对前辈们的决定指指点点，可真到了那一步，场面八成不会好看。不过老天师会当众围剿全性，实在也有点超出她的预料。
事到如今，想不明白的事她也懒得头疼了，反正王也那边已经差不多结束，未来他计划以行者之名，去追寻某些问题的答案。
这个决定很不好下，因为他已不具备行者了无牵挂的淡然，他才刚看清了自己的心意，如今就得被迫远行。王也于这微妙的辗转矛盾间感受到了自己的私欲，就像神静性明的灵台上缓缓落了一滴水。道教讲要斩除三尸，是训导弟子要有一颗如孙悟空一般坚如磐石绝不动摇的心。
但是现在，他的心乱了。他也没法控制住自己，不去考虑王仙的事情。内景之中依然问不出有关于王仙的丝毫，问不出就是麻烦，未来还会有更多的麻烦，他们俩都处在这漩涡的正中心，谁也笑不着谁。
总不能，他把人姑娘带着一块儿浪迹天涯吧？王老爷子不得直接整死他。
难呐。
夜幕四合之时，万家灯火通明。王仙今天是趁太爷有局才偷偷溜出了门，她跟门边上一直给她把风的佣人打了招呼，这才脚步轻移，走得步子迅疾如风，可惜她根本没看懂对方打一开始就猛眨巴着的眼色，蹑手蹑脚路过正屋，门刚刚好打开，王蔼冷着张脸和陈金魁一块儿看她。
“哪儿去？”拉着长腔明显不虞。
王仙暗道这波运气真是没谁了，被逮个正着就只好乖乖转过身，“太爷，陈叔。”俩人凑到一块儿也能理解，毕竟马上就得十佬会谈了，只不过其中一位是不久前爷孙俩背地里刚议论过的，比起王蔼的镇定自若，王仙颇有些不自在。
“呃，这就准备去睡了。”她好半天憋出一句话。
“都是准备要当家主的人了，还是这样成天介往外跑！”
陈金魁哈哈一笑:“您也别太生气了，王佬，年轻人夜生活丰富嘛，能理解，能理解。”
王仙眸光一动，她看向陈金魁，现任的术字门长是个膀大腰圆的魁梧大汉，瞧着憨厚可掬的模样，擅使六枚乾隆通宝，而同样也正是这个人，私下里派有钱就能使得起的异人佣兵骚扰王也极其家人。
陈金魁望见她渐抬起的目光，又是一笑，“是不是要跟罗天大醮上那位道长好事将近啊？哈哈，我们这些长辈可也是很八卦的。”
完全看不出他就是幕后黑手的样子。
王仙攥住的手一紧，她目光又清又亮，盈盈若秋水，闻言很是明艳地朝他笑了一下，大大方方，不躲不闪，说:“我以为罗天大醮上我跟王也都抱一块儿了，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呀。不过也就是先处处，我想等我家里稳定下来了，以后要是真成了，陈叔也来喝我们的喜酒。”
“嚯，都到了这一步么？”陈金魁没再看她，反转向沉默不语的王蔼，目光一错不错地继续笑道:“这可是大喜事啊，王佬。”
王仙梗着脖子心虚至极，又怕太爷当场翻脸，毕竟楚岚那边虽说是暂时击退了术字门，但她太了解风后奇门对其他术士的诱惑了，她这样给他俩的关系盖了戳，好歹能让陈金魁忌惮一些。
可如果太爷不配合，这不就是白白给对方一个继续纠缠的信息了？
爷孙俩四目相对间，王蔼读懂她眼神里的担忧与恳切，她今天大约真奔波几许，连日里好不容易养出的气色也被风吹光了，重回当初那张冷玉似的脸。
那个道士怎么照顾的人！怎么还让他家姑娘自个儿回来了！
王蔼更气，凶巴巴道:“孽子孽子！我不是早说了他家父母不上门，就不许你瞎应承什么吗！姑娘家的矜持呢！”
“我、我这就让王也父——”
诶？
王仙原本一缩脖子心想完了，话说到一半中途反应过来，太爷这样讲岂不就是愿意帮她圆这个谎了？
那秋水瞬间明朗，泛着勃勃生气，明眸微睐间喜笑颜开，连头顶的三分灯火都远不及的明艳。
王仙笑着说:“我知道了嘛，太爷。”
王蔼:“哼！”明知是假的也生气！
眼下是人家爷孙俩一个阵营，陈金魁这才微微变了脸色，姑娘嘴里说出的话，跟从家长嘴里的意味可不一样，他意味深长地看一眼王家爷孙俩，手里不断盘着他那俩大油核桃。
“那我可就等着喝那杯喜酒了。”
王仙忙不迭接口，“我替王也先谢谢您。”
她平生头一回说谎，耳朵尖都给憋红了，偏生又得硬着头皮强撑着。她还怕自己演技太浅，叫人给看出来，就一直压着视线一动不动，纤长的睫羽如同蝴蝶翩跹的双翅，到了这才轻微抖动，同样意有所指地笑道:
“我们家那个脾气好，还了俗也是道系青年，很多事儿能闭眼过去的都装看不见，我当然不乐意啦，又做不了什么，只好罚他天天念叨一句话。”
暗示到这个份儿上，陈金魁也明白这是人家姑娘要来找场子，区区一个小辈，他就不信能怎样他了。
他还在笑:“是什么呀？”
王仙收敛起微笑连目光都透着股冷意的:“王也的王既是王仙的王，也是十佬王家的王。”
远在另一头凝视夜幕思考人生的王也:“阿嚏。”
*
眼见陈金魁青着脸告辞离开，王仙终于道出心底早就想放出的豪言壮语，值得尊的老她当然尊啦，可这次是术字门欺人太甚在先，爪子都伸到人家家里人身上，犯了圈里的规矩。要是一个被逐出师门的小道不值得他考虑后果的话，那再加上一个平级平坐的十佬呢？
“哼！”
柔和的月光披洒而下，她像只斗胜了的猫咪，胡须都一翘一翘，难得如此活泼。偏生这活泼是为了其他男人，王蔼冷眼旁观，忽然龙头杖一抬，“啪”一声毫不留情打上她小腿。
实木带起的风声如此明显，王仙躲得过，又不敢躲，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