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兰庸入殓当日,萧素已迫不及待搬进了泰寿宫,招了萧淡,关起门来,歌舞升平,饮酒作乐,好不快活
酒过三巡之后,人就有些微醺,两眼昏花,便看到四下大雾弥漫。
“怜儿,朕的怜儿啊,你在哪儿”
戚戚冷冷的声音,幽幽荡开。
泰寿宫中刮起一阵阴风,所有灯烛尽灭,随侍的宫女太监一时之间尖叫着抱头鼠窜。
萧素连滚带爬从龙椅上滚下来,抓了萧淡,“四哥,你听见了吗父皇来了”
萧淡定了定神,“镇定这世上哪来的妖魔鬼怪”
他虽那么说,可两条腿已经筛糠一般。
这时,紧闭的宫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枯瘦的男子,正身着萧兰庸入殓那一套行头,垂着双手,迈了进来。
萧素萧淡两个人见了,当下腿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父皇饶命父皇饶命”
“谋害手足,夺位篡国”阴冷黑暗的大殿里,半空中飘荡着萧兰庸苍老的声音。
“父皇不是我啊害她的不是我老九的死不关我的事啊”萧淡磕头如同鸡啄米,刚才的淡定全没了。
萧素一听,这里就咱俩,不是你,难道是我
他也赶紧磕头,“父皇,儿臣也是听母后之命行事,害您害萧怜的人不是儿臣啊儿臣也是有苦衷的啊”
萧兰庸的鬼魂站在迷雾中,深深叹了口气,“怜儿她,死得惨,尸骨全无,魂飞魄散,朕活着的时候,日夜思念,牵肠挂肚,死后却依然不得见,朕不得安息啊”
萧素趴在地上眼珠子一转,怎么回事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是来找萧怜的
“父皇,您与老九父子,啊不对,是父女情深,天地可鉴,儿臣愿明日起,筑九丈法坛,请圣朝大能,来为老九作法招魂,以求她在天之灵得以安息,陪伴在父皇左右。”
萧兰庸徘徊了两步,“看来你还有些孝心,朕便饶了你夺嫡之罪。不过,开坛做法就不必了,朕只想带着老九从不离身的事物在身边,魂归天国,也有个念想。”
随身事物
萧淡悄悄怼了怼萧素,“杀生链”
啊对
“禀父皇,老九当日被擒,曾留下杀生链与一对打架用的护手,被母后锁了起来,明日”
“混账今晚就要”
“是儿臣现在就命人去请母后,给您亲自送来”
“混账朕不想见沈玉燕提都不要提”
“是儿臣这就亲自去取”萧素抬腿就要走。
“慢着找一对男女,带着怜儿的遗物,明日天亮前,送入大陵陪朕”
“,是儿臣这就去寻一对童男童女”
“混账童男童女有什么用朕要怜儿的亲信,一个为她持家,一个为她管账”
“,父皇,恕儿臣愚钝。”
“秦月明,周姚。”萧兰庸的身影开始在浓雾中飘忽不定。
萧素眼睛一亮,“儿臣明白了儿臣这就去办”
“稍有差池,朕天天来找你”
“是”萧素和萧淡头皮发麻,趴在地上许久,直到半空中再无半点声音,才抬头看去,大雾已散,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两人相视一眼,满身的冷汗啊
当晚,被软禁在太宰府的秦月明和被关在天牢的周姚就被人横加提走。
萧素亲自闯了沈玉燕的寝宫,偷了锁在暗格中的杀生链和血金钉护手。
一系列行动,连滚带爬,天明时分,被捆了手脚,堵了嘴的秦月明和周姚,就被塞了杀生链和软皮护手,从最后一处尚未来得及封闭的入口扔进了萧兰庸的大陵,落了断龙石。
被吓疯了的秦月明紧紧跟周姚挤在一起,有口不能言,只能呜呜的哭。
等到那断龙石轰然落下,整个地宫中一片漆黑,两个人就只有等死的份。
却没想到忽然,一抹光亮,在地宫的一角亮起。
等秦月明看清那光亮中立着的是谁,当下也不顾两只脚是捆在一起的,直接兔子一样地蹦了过去。
口中的布一被扯掉,她立刻尖叫,“千渊太子”
那声音在死气沉沉的地宫中回荡了很久很久。
许多天后,她和周姚就被千渊的人马送到藏海国与东煌边境,死鬼书生陆一郎下了马车,将两个人弄了出来。
“从这里,越过界碑,就是东煌,我能帮你们的也只到这里了。”
周姚深深一揖,“感谢这位兄台,只是我二人并无几分身手,东煌偌大,我们去寻殿下,简直是大海捞针啊,只怕这杀生链还未送到,人就已经死透了。”
“你们不用满东煌去找,只需想办法进宫便可。”
秦月明跳了起来,“我们爷在太华魔君的皇宫中”
陆一郎要着那把死鬼扇子,“没错,她如今,已贵为东煌的帝后,封号莲。你们二人只要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入得了皇宫便可得见。”
秦月明发愁,“完了,她嫁给太华魔君,那国师怎么办”
哎怎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两个同命鸳鸯,在陆一郎的注视下,越过界碑,携手向东,还没走多远,嗖地一支箭,从两人之间穿过,嗡地扎在后面不远处的地上。
“来人抓奸细”
呼啦啦不知多少东煌的卫兵,将两个人团团围了起来。
一个高大威猛的将军骑在马上,俯视着这两只弱鸡,“手无缚鸡之力,竟敢偷越国境,闯我东煌,意欲何为”
秦月明扑通一跪,“莲后我要见莲后我有重要的东西要给她”
“什么东西”
“我我就是那个东西”
而与此同时,天澈宫中一片祥和。
胜楚衣在天澈宫的御书房中一本一本过折子,悯生四个人立在下面伺候,问什么答什么,没什么可讨论的,就静静陪着。
然而,这屋子里的几个人,心思却都没在折子上。
因着天澈宫独特的设计,书房在向着飞瀑的一侧,平日里十六面镂空雕花门全开着,从屋内望出去,除了可以看到悬于飞瀑上的花厅外,还有一望无垠的碧空远景。
此时,花厅的回廊上,透过薄薄的水帘,就有个跳脱的身影,一边咯咯的笑,一边挨骂,一边摇摇摆摆地走来走去。
萧怜梳着飞天髻,簪着东煌帝后品级的九只垂及肩膀的步摇,在地上摆的一溜儿倒扣的瓷碗上一个一个走过去。
东煌女子的莲步,讲究的是每一步要尺寸相同,力度相同,要轻,要稳,若是这一步下去,脚下的碗挪动了位置,或者头上的步摇晃动地太大,有失优雅美观,就都是走的不够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