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积薪就站在苏桓的身后, 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他对苏棠道：“你就让他跟你睡一晚吧，这孩子心思重。”
苏棠的视线从他的身上转到苏桓的身上, 过年以后, 苏桓又长高不少, 虽然脸上还有婴儿肥, 但人也瘦了一些。
苏棠看着他，微笑, “当然可以。”
“他怎么了”苏轼出现在苏棠身边，他先是看了看苏桓，而后转过头问含笑望着那个小家伙的王积薪。
“我也不知道。”王积薪对这个问题颇为苦恼, 自从收了苏桓这个小徒弟以后, 他有事没事就会去看看他, 等苏棠在家的时候，更是整天待在苏家不走, 就是为了看他的小徒弟。这几天也是一样。但这几天他能很明显感受到他的情绪不对，可是他问不了猜不出, 完全不知道这个五岁小孩心里在想什么。
“这几天他好吃好喝, 和以前一样，早上按时起床，跟着他奶奶去公园，一个小时后去买了菜, 回来自己玩玩具, 就和以前一样。”王积薪不断重复着这一句话, 语气茫然不解，“我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每天都很乖巧，很省心，只是我发现这两天早上他很早就醒了，没有起床，只是一个人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苏轼皱眉，托着下巴思考，“嗯，看来问题不小。”
苏棠望望他们，又看向苏桓。
被他们所关心的苏桓正抱着枕头往里面走，他一边走一边语气轻快对苏棠道：“我还没有跟姐姐一起睡过呢姐姐，我睡觉很乖的，不会尿床的，也不会跟你抢被子。”
苏棠看着他走到床头，一脸认真的将枕头放在苏棠的枕头旁边，摆好了，他歪头看了看，伸出小手抚平枕头上的皱褶。抚平以后，便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
她走了过去。
“姐姐，我不喜欢弟弟。”
他闷声道。
苏棠停下脚步，没再靠近，问道：“为什么”
“弟弟很不好，他在妈妈的肚子里面，奶奶说他很小，需要安静，我不能去吵他，我问她，为什么不是妹妹，我想要妹妹。”苏桓似乎在叙述一件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的事情，语气平静，“奶奶说只能是弟弟。妹妹不好吗”
他抬起头看她。
苏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自顾自的道：“奶奶不让我碰妈妈，爸爸昨天说我太闹了，会弄坏弟弟，爷爷让我乖一点，说等弟弟出来我可以当一个好哥哥。可我不喜欢弟弟，我当不了一个好哥哥。”苏桓皱着眉头，像是在讨论一个他不喜欢的玩具，道：“我不喜欢他，他抢走了他们，妈妈什么也没说，可我知道她也是这么想的。他们都以为我小，以为等弟弟出来，我就会高高兴兴的当一个好哥哥。他们总是拿年纪说话。”
“你生气吗难过吗”苏棠问他。
他很认真的思索了一会，摇摇头，“我不生气，爸爸他们就是这样的。”他眼神直白的看向她，“爸爸和妈妈在一起不就是因为这个吗”
苏棠忍不住笑了，她弯了弯嘴角，摸摸他的脑袋，“你很聪明。”
起码比她那个时候聪明。
苏桓一直仰着脸看她，“姐姐，你讨厌我吗”
他在知道弟弟的存在以后，开心过，只是很快发现家里的所有人对这个弟弟的看重，他们的目光都在她的身上，奶奶买菜的时候念叨的也不是他喜欢吃什么，而是弟弟喜欢吃什么。他以为他会很生气，因为他在幼儿园里面就看到过因为妈妈要生弟弟妹妹的同学生气，老师安慰她，说弟弟妹妹很可爱，她绝对会很喜欢她他。他记得那个小朋友说过有了弟弟或者妹妹，她的爸爸妈妈也要被分走了。
大家都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因为他们也不喜欢有弟弟妹妹。
但是小浅说：“可我们只能接受啊，因为大人们不会因为我们不喜欢而不要弟弟妹妹的。”
小浅今年跟他一样大，五岁，但是家里已经有两个妹妹了，一个妹妹三岁，一个妹妹还在喝奶。
“我知道他们还会生的。”在他们两个人一起玩的时候，小浅一脸笃定，“我以前不喜欢她们，但是我现在我知道，我们是一样的。”
但是他并不喜欢和他一样的弟弟。
苏棠不知道苏桓在想什么，她蹲下身子，比他要矮一些，她微微抬头看他，笑道：“我的弟弟已经这么大了。”
苏桓脸上的冷凝稍微缓了缓。
“你出生那年，我十岁，是你现在的年龄的两倍，我给你换过纸尿裤，给你洗过澡，看过你在床上爬，含着手指头弄出一手的口水，怎么可能不喜欢你”苏棠用力的揉乱他的头发。
苏桓在这个年级已经有了羞耻心，听她说了那么多他小时候的糗事，立刻别扭起来，恼羞成怒道：，“姐姐，你别说了”
“哦，还知道你尿过床，床单我都见过。”
“姐”
十一点，苏棠开了空调，舒服的盖上被子，躺在床上，柔软的压感让苏棠立马想起学校宿舍里的木板床，回家两天，到现在她都忘不了那种硬邦邦的感觉，她转过头看闭着眼睡觉的苏桓，给他拉好被子。
这还是她第一次跟男孩子一起睡觉呢
虽然对方只有五岁
“你刚才明显就是在转移话题。”房间里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苏轼和李白两人冒了出来。
苏棠看了看身边的苏桓，拿出枕头下的笔记本，写道：“哦。”
李白切了一声，“看来你当年确实不喜欢你弟弟。”
她盯着他们两人看了一会儿，“这个点属于睡觉时间，身为君子的你们应该不能在这个点出现在这里吧。”
两位大佬摸了摸鼻子，假装没听到。
他们刚才一直蹲在一旁，出于担心加好奇，便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偷偷的听着姐弟俩的对话。
对苏桓的想法，他们感到陌生而熟悉，仿佛他们很久很久以前和他一样，也有着相似的感受，但是到现在，当过爹，当过祖父，甚至当过父的他们是不可能会注意到苏桓这样的想法的，更是不屑的。在他们看来，传宗接是非常必要的，苏家苏棠这一代只有苏桓一个男丁，苏皓若是还想生，也是无可厚非的。
所以苏棠和苏桓聊天的时候，大佬们的脸色可以说是相当古怪。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他们绞尽脑汁的想，一直以来的思维定式让他们始终不愿意接受最有可能是答案的答案。
最后还是杜甫想得开，他故作轻松的道：“这个问题再想没有意思，反正苏棠他们已经没事啦”
大佬们沉默了几秒，开始用力点头。
但是回去还是偷偷的想。
在“想”的过程中，一不小心发现别人也在“想”，于是一个人变成两个人，两个人变成三个人，慢慢的，这个队伍就壮大起来。
大佬们看着熟悉的面孔，默默地拿出自己的研究进程
苏轼和李白从苏棠房间离开以后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他们控制不住自己的求知欲，脑子一热就跑过来了。
现在发现了时间上的尴尬，一向没什么节操的苏轼和李白脸唰的一下红了，手脚丢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那晚安”大佬们讪讪道。
“姐姐。”这个时候苏桓忽然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
“你还没睡”苏棠讶然。
大佬们趁机准备偷偷离开。
苏桓坐了起来，面上疑惑，“睡不着，最近有好多好多的梦。”
李白偷溜的动作一顿。
他听见苏桓说：“梦里面有好多人，他们说了很多话，好像想让我做什么。我现在不记得他们说了什么了。”
苏棠脑袋一懵，看向李白他们。
李白他们的脸色变得凝重，“梦里面什么样”
她看了他们一眼，声音温柔，“你还记得梦里面有什么吗”
“每次梦都不一样，我看到过金黄色的屋子，好像就是皇宫，跟电视剧里面的一样，有一张放得很高的椅子，上面坐了皇帝。还看过从来没见过的房子，他们都是外国人，说的话我听不懂。有很多人，他们看我的样子很不好，屋子很暗，声音很多，他们还骂人。”
他看到她姐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感到一丝好奇，“姐姐，我没事。他们说话的时候我都装没听见，他们说的我也听不懂。”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兴奋起来，“但是很好玩的，梦里面我去过好多好多地方，见过好多好多人，他们都超级聪明，让我跟他们学东西，学完以后，我就可以保护你啦。”
他眼神亮晶晶的。
苏棠这里得到大佬的示意，“你昨天晚上还会做这样的梦吗”
“会。”
李白眼睛一眯，“看来，我们晚上得会会这些老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