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染刻意把脚步放的很慢，仿佛在等候着什么。李岘了然，虽有些不悦却还是暖心的考虑到孙染的情绪，也只能由着她拖着堪比龟行的速度走过脚下潮湿的路。
终于，走出了好久，华封尘这才在二人身后轻唤了声孙染的名字。语调中有压抑，有克制，亦有几分内疚和不舍。
孙染心下动容，却还是端着态度，装作不情愿的转过身。
“什么事”见华封尘叫住自己，却迟迟不肯说话，孙染按耐不住，这才率先开口问他。
华封尘低头思忖，那模样好像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是啊，他官职被卸，也再不是人人敬仰风光无限的国舅爷了；现下连小小的司邢都敢在他面前趾高气昂，他又拿什么去向孙染承诺，拿什么去向她赎罪呢
孙染心中顿时成了失望的海洋，她咬了咬嘴唇，心想让华封尘低头说对不起就是这样难吗
长久的对峙中，到底还是李岘先没了耐心。牢中空气不流通，导致霉味和血腥味混合形成了一种特别而又难闻的气味。他揉了揉眉心的位置，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带着孙染冲出去。
就在这时，华封尘终于不甘的开了口。
“李岘，照顾好她。”他说。
李岘闻言刚跨过门槛的脚步一顿，却只那一瞬又抬起毫不犹豫的朝前走去。
“我知道，”他蹙眉，“就算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我不会再给任何一个像你这样的人机会。”
李岘仿佛说的别有深意，清冷沉稳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刑房里，血腥气更加凝重，阴冷的令人发颤，孙染的双臂不由抱紧了李岘。
两人脚步自斑斑血迹上踩过，毫无留恋的离开牢房，只留华封尘一人在原地。
“对不起。”看着孙染的背影渐渐模糊，华封尘如释重负般的吐出这三个字。
即使迟了，即使孙染再也听不见。他还是要说。因为那些虚无缥缈的承诺或是誓言最是虚伪，他一个将死之人没能力再去兑现。所以他宁愿把血淋淋的真相摆在孙染的面上，也不愿带着这罪恶感踏入地狱的门。
对不起。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我的爱人。华封尘在心里默念，突然间喉头一甜，他死死压制着，不知不觉间就有什么莫名的东西濡湿了眼。
清灰色衣角出现在门口，孙染扶着李岘的手刚下了马车，就看见何心莲背着个包袱站在益王府门口左顾右盼的模样。
原本何心莲目光灼灼，紧紧盯着王府前那条街，双唇微微上翘，眼中闪过一丝期待。见李岘和孙染回来，她兴冲冲的上前冲两人扬了扬身后与她衣衫色调无异的包袱。
“你这是要走”孙染不解，抬眼看了看王府门前早已点亮的灯笼，不知何心莲这是又要闹哪一出。
何心莲点点头，一身衣裳衬得她脸色越发素净。
孙染皱了眉，“怎么走的这样急促，又偏生挑这样晚的天”
何心莲看了眼沉默不语的李岘，笑的纯净又天真:“本想着早起就去跟你们辞行的，可听管家说你跟王爷一大早就出去了，所以就耽搁到了现在。”
孙染了然，又见何心莲调皮的眨了眨眼扬起脸看着李岘，一双眼在灯笼光芒的照耀下，似有隐隐约约额的晶莹。
“王爷都不挽留我一下吗”何心莲打趣说，“抱我一下也行啊。”
孙染听她这样说正要发作，却听李岘悠悠开口，不解风情的来了句“不必了”。
听到这话原本有些不耐的孙染眉眼弯弯却还是开口：“现下这么晚了，你，还是另外找个时日吧。”她要是这么走了必定又要传出许多莫须有的事情。
看到何心莲一直站在那里似还有些期待，李岘毫不留情的说：“不是要走”至此何心莲终于还是没办法再继续留下来了扯了扯身后的包袱一脸落寞的离开了。
李岘牵着何心莲的手迈进了益王府的大门，进门前孙染的脚步一顿回过头就看到了何心莲萧瑟的背影。
“来人，去给她配辆马车。”李岘强制性的带着孙染进府了，至于何心莲欣喜若狂的样子他没有看到也不愿见了。
一路上牵着手来到了孙染的院子，此时已是夜色沉沉了想到二人还没有用膳李岘看着孙染依旧苍白的脸想了想开口道：“听闻最近城外的景色不错，明天我带你去瞧瞧”
“王爷倒是很有兴致，最近的事情不够忙吗”随着两个人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孙染内心的不安也越发的明显了。
华封尘曾经她那么信任的人如今听他缓缓道来的真相孙染却觉得冷血而残忍，日后她就是益王妃这个位子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现在她唯一依仗的就是李岘此时还没有对她厌恶，不知道有一天她是否会落得和何心莲一般只身离开王府。
“再忙也要陪你。”李岘看着平静如水的孙染眸子一暗不知该说些什么了，终究是他亏欠了她。
这般寂静之下一个下人走了进来，“王爷，是否现在用膳。”
“走吧。”李岘起身牵起孙染的手离开了房间，感受着掌心的温暖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笑得眉眼弯弯，以后他都要感受着这份温度。
晚膳其实孙染已经没有什么心思吃了，寥寥的动了几块就放下了筷子。李岘皱着眉冷声道：“今日谁准备的晚膳去打二十板”
“不可。”孙染盯着李岘一点儿也不退让，虽然她知道李岘此举肯定是激将法但是却也不能袖手旁观，她不愿再有人因为她而受伤更何况只是一个素未谋面的厨子。
李岘沉默不语只是目光平静的瞧着孙染，虽然不愿她还是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在他的注视下最终孙染吃了不少。
“去，赏那厨子去就说是王妃赏的。”李岘随手掏出一张银票来就让管家给那个厨子送去，孙染见此气结刮了李岘一眼就打算离开了。
“我不是心疼那个女人。”
听到这话孙染止住了脚步回过头来笑颜如花“我知道，是为了我。”她自然知道，不过她更开心的是李岘会跟她解释了，哪怕是一件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