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内久久都没声音传出。
如若不是悬停在空中的这艘灵舟还在他眼前,鬼脸甚至都以为小主和徐青时已离开了此地。夜色渐深,他的心也慢慢的沉了下去。
鬼脸之所以提出这个建议,自是有他的一番打算。
他略微靠近灵舟,低声相询:“小主是否觉得此举不太稳妥”
“确实不妥。所谓道不同,难相依。我们跟大周朝廷、百草园,无论再怎么争斗,都是属于修真者内部的事情,而如若让道派插手于其中,只怕色窟立刻就会受到天下千千万万修真者的唾弃与排斥。”
鬼脸沉默了会儿,道:“小主所言极是,是我考虑不周。”
“我知你一心为我父亲着想,更是对色窟忠心耿耿,矢志不渝。但此事并非你所想的那般简单。你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即可,笼络住渔翁,专心维系和童子命的关系吧。”船舱里那人的语气微带惆怅,嘱咐道。
“是。”鬼脸躬身应道。
“以你的修为,眼下还不是那吕光的对手,今日你暂且不要现身与他相见,就此随我一同去往京城吧。”
鬼脸犹豫了一下,道:“可我还没跟渔翁一起拜访过无果园”
“嗯”船舱内那人的声音骤然冷冽了下来。
鬼脸立时恭敬说道:“遵命”
随即他便纵身踏上灵舟。
一道碧绿色的流光,瞬即划过长空,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第二天,清晨。
吕光和白玉京在桂花庄村外的那条小溪畔,四处搜寻了许久,却始终没有看见半个人影。但他们仍是等到天亮时分才离去。
这个小插曲,让吕光意识到,如今挽春谷已不是一个安全的藏身之所。
回到山谷后,众人商议了半晌,最后决定迅速离开此地,再做盘算。
虽则天下之大,但处处皆有强敌。
他们现在又能去哪儿呢
几乎每一座城池,都贴有缉捕吕光的告示。
长生殿余孽,有其消息者,赏黄金万两。
这告示是由靖道司和大周朝廷共同颁布的。
并且,百草园这几天也不断的派出门中弟子,在中州各处查找着吕光等人的行踪。如今世人俱都认为,吕光已从荒州回到了中原,只是不晓得他躲藏到了哪里。
中州大大小几十个修真门派,全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欲要搜寻到吕光一行人的音讯,好向靖道司邀功,狠狠的敲朝廷一笔横财。
可以说,现在中州境内,遍地都是吕光的敌人。
农青梅想了片刻,忽然开口说道:“尊主,不如我们再次返回白头村”
吕光眼睛一亮,重重点头道:“不错,越是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白头村毗邻百草园,再加上之前剑无涯曾去那里追杀过我们,想来此刻没人会想到,我们会去而复返。”
白玉京亦满心赞同。
吕光连声吩咐道:“好,既然如此,大家就赶快分头收拾一下,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就在吕光他们离去后不久。
挽春谷,突然来了许多不速之客。
“都搜遍了,没人”
“真真奇怪按说这个消息,咱们百草园应该是第一个知道的,看这情况,吕光他们却好像是提前收到了风声,不紧不慢的离开了此地。”
“师兄,现在怎么办还用不用等师伯他们前来”
“等你个大头鬼,人都不见了,还劳动师伯们作甚”
秦山郡城之西,昆华山外围,有一个小山村。
白头村,入夜,天寒。
吕光又回到了胡姑子庙。
屈指算来,不过月余,故地重游,竟已是物是人非。
绛珠和白鬼皆已不在他的身边。
道林和尚身上的伤,好了大半,他跟着吕光走进殿里。
殿里很空旷,地面由青石砌成,年代久远,庙宇失修,四壁破败不堪,其内却很干净整洁。这个村里的人,全都受过农青梅的大恩。
因此农青梅很放心,她就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家一般,开始忙碌着,为吕光等人做饭。
若非道林和尚、白玉京等人知道她乃是一名道术高超的神魂鬼仙,只怕她如今的这副模样,会真的被人当作是一个乡下老太婆。
她仿佛很喜欢做饭。
吕光仍是坐在那张四四方方的木桌前。
他记得,在神念入梦之前,他就是在这张饭桌上,喝着腊八粥。
一切都恍如昨日。
农青梅从东邻家借来了柴米油盐,自西邻家借来了青菜豆腐三两肉。
约莫半个时辰后,饭煮好了,菜也烧熟。
白玉京、梅八角、蓝上蝶、媚儿、曲颦儿、曲扬、道林和尚,加上吕光,八个人围坐在这张不大不正好合适的木桌前。
尽管稍微有些拥挤,但气氛却十分融洽和谐。
殿里燃着几根火烛,场景温馨。
吕光已好几天没吃饭了。
自从白鬼死于风灾大劫后,他便粒米未进。
不得不说,他现在确实有些饿了。
吃到一半,吕光猛地想起一事,不由得满脸狐疑的看向曲扬,询问道:“老丈,您的那位小徒令狐兄弟呢”
曲扬有一对双胞胎兄弟的徒儿,在进入挽春谷之前,哥哥令狐卓是死在了王悉之的手里,而弟弟令狐丰却是一直都跟随着曲扬在谷中修炼道术。
连日来,吕光都在忧心着白鬼度风劫一事,所以竟是未曾留意到谷中少了一人。
如今安静下来后,他才恍然发现,令狐丰竟自始至终都没出现过。
听到吕光这么问,曲扬的脸色立刻沉了下去,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丰儿丰儿他有一次随我一同出谷,入城打探尊主您在荒州的消息,不想却是被一名道人给杀死了。”
曲颦儿此刻也满脸悲伤,眼中隐含泪水。
白玉京叹息道:“是,当初我和曲老丈查了很多天,都是没能找到那个道人。”
吕光想起令狐卓、令狐丰两兄弟,心中满是惭愧。
此二人多多少少也是因为他而丧命的。一念及此,他立时开口问道:“那道人用的是哪一派的道术”
曲扬恨声道:“可惜我未曾与那人交手,丰儿临死前只说他的眼前,隐隐约约显现出了一潭红色池水,池内漂浮着许多骷髅人头。他道境低微,又怎能抵挡得了那等心魔侵蚀,待得我找到丰儿后,只过了半个时辰,他便已疯癫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