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轰隆”
又过了许久,一阵震颤的撞击声连串的想起,初始细不可闻,愈来愈响,不到半刻已是由远及近,将地上散落的碎石震的不住抖动。
祝凌自方才以来,一直一言不发,神思飘远,陶婉织不知他心中所想,只道他担忧身下局势,唯恐说错了话,徒增烦恼,只是与祝凌对坐山坳之中,相顾无言。
祝凌被震动声拉回思绪,道:“又是火山么。”
“不是”陶婉织柳眉蹙起,凝神道:“你听。”
一声声巨响传来,一声比一声清晰,仿佛是万斤巨锤一下下砸在大地之上,夹杂着阵阵清脆的銮铃传来。
“不好,是阳芒”
祝凌面色陡变,万没有想到阳芒竟然用这种蛮横的法子逼他们出来。
北俱山脉虽是连绵不尽,但多是不高的山峦,若是御剑而去,四野碧清,一眼便能望到,无异于自投死路。
二人对视一眼,均是从对方眼神中看到了不妙。
祝凌狠狠将拳头砸在地上,恨声道:“这阳芒道行高于我,又有个不知深底的阴笙在一旁虎视眈眈,这可如何是好”
北俱山脉地势开阔,若是御剑,必定被阴笙阳芒二人发现,祝凌和陶婉织各自有伤在身,又不是他二人对手,真可谓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砂砾组成的群山本就松散,阳芒铁拳之下,群山坍塌,化作飞天细砂,漫无边际。响动声越来越响,好似离二人所处山坳中越来越近。
陶婉织神色不定,末了银牙一咬,坚定道:“祝公子,你舍身救我,我很承你的情,只是眼下形势危急,阴生阳芒要的只是我与那钧天造化诀,与你无关,贼人尚未到来,祝公子你快些走,那二人为我而来,必定无暇顾及你”她话未说完,素手拉着祝凌袖子,向外走去,却觉祝凌纹丝不动,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正自看着她。
“陶姑娘,我若走了,你必死无疑,事已至此,祝凌怎会舍你而去”
陶婉织见他挺胸而立,目光坚定,毫无踟躇之色,心中生出感激,仍是道:“不成的,祝公子本是外人,我又怎能让你冒着天大危险来趟这趟浑水若是公子有什么不测我我心里如何过意的去”
外人么
祝凌耳中听着她款款温言细语,秀娟柔美的脸庞就在眼前,想起她对陆啸生的一片深情,心中隐隐一痛,面上却竭力掩盖神情,不叫她瞧出自己的失态,摇了摇头道:“陶姑娘不必多说,我意已决,今日便是死了也要护你周全”
陶婉织看着她,目光柔动,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这个当年在襄州城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如今却成了她唯一的依靠,一时之间也不知有何种情绪自心头飘过,纷杂难言。
她见祝凌言辞决绝,便不在劝,秀丽的脸上犹豫片刻,自从怀中拿出一块血迹斑斑的油布,呐呐道:“我就算是死,也不能让钧天造化诀落入魔教手中。
祝凌隐隐猜到她想法,还是道:“你想做什么。”
“我要将钧天造化诀记在脑中,再把它毁掉,即使拓本不再,只要我还活着,钧天造化诀便还在万剑宗,即使我死了,魔教也只能空得一副尸身而已。”陶婉织说着,目光闪动,神情坚定。
祝凌本以为她柔弱性子,没想到紧要关头竟然如此果决,点头道:“正是,书是死的,人却是活的,只要人还在,万剑宗必会青山不倒,百年长流。”
陶婉织点了点头,竟也不顾及祝凌在侧,翻开拓本强记起来。
神州各派犹为在意门派之别,祝凌刚要避嫌,眼角无意扫过油布上的字迹,登时浑身一震,再也移不开目光。
只见上面倒写着一个个苍穹古朴的大字,笔法生涩难辨。
钧天造化诀
火者,至刚至阳,焚化万物,烈日阳刚,人体百气,火气为尊。气息顺百骸,烈火卷天罡,上刚下险,烈焰重生
上刚下险,险而入境,刚来而得中也
那油布上的各个大字犹如钉子一般狠狠钉入祝凌的脑海之中,他心思翻涌,又惊又骇。
这钧天造化诀所言心决竟和当日在火令石之中所隐现的五行谱暗暗相和,遥相呼应。
祝凌试着将钧天造化诀所记载的字迹顺着五行谱细细看来,果然衔接的天衣无缝,竟如五行谱的下半部一般
他脑中翻江倒海,原本含糊不清的五行谱瞬间在脑海之中连成一部完整的章法。
怎么会这样火令石是玄清门之物,钧天造化诀又是万剑宗的无上绝学,为何这油布上写的,与那日自己在郁尧后山见到的真诀如此相似他心头疑惑,思绪中尽是飞舞的火红大字,竟忘了此时此刻的险境。
陶婉织看似内敛,实则心思聪慧,不消片刻就已将钧天造化诀牢记于心,她手指真气喷发,将偌大油布震为齑粉。
祝凌正瞧的痴迷,见她将拓本损毁,心头一空。
正在这当儿,耳边兀然传来一声巨响,震得二人头皮发麻,背靠沙丘轰然倒塌,露出阳芒魁梧身形和阴笙冰冷的容颜。
祝凌拉着陶婉织远远跳开,将短剑握在手中,紧紧盯着二人。
阳芒嘿嘿桀笑:“小子,看你还往哪跑。”
祝凌深深望了陶婉织一眼。
若是能和她死在一起,也算是今生一大夙愿了罢。
想到此处心头一暗,只是就算死了,她心里想的念的,想必也是陆师兄吧。
祝凌收回目光,压下心头思绪,他虽自知不敌,但绝不是束手就擒之辈,就算希望渺茫,也定要拼死一搏。
阳芒先前见祝凌黑白双剑招数,刚提起了一些兴趣,见祝凌自己攻上,正和心意,双拳钢爪发出阵阵毫光,浓黄色锐气喷涌而出。
凌厉的真气当空划下,祝凌太乙玄光悠然亮起,十二道气劲勃然喷发,阳芒真元受太乙玄光阻碍,砰然爆裂。气浪翻滚,以祝凌为中心向四周吹散。细碎飞沙被吹出一个偌大的圆坑。
祝凌一声长啸,断剑翻飞,灰白色的光芒如滔滔巨浪,洪波涌起,化为数道层层叠叠的灰白色光影向阳芒纷至打来。
祝凌此刻已放弃逃生的念头,不再留有余地,招招都是运足十成真气,阳芒一声大吼,肌肉纠结,青筋可见,双拳缤纷乱舞,粗壮的一双手臂竟被他舞的眼花缭乱,满天都是密不透风的拳影。
祝凌在不关心生死,此刻竟是心思古井无波,坦然处之,真气在体内心循循流转,不由自主按照焚天决牵引徘徊与周身大穴。
方才他无意之间余光扫见钧天造化诀,只觉字里行间竟与先前在郁尧山所得的五行谱遥相呼应,一时不明白此中原由,但那一个个古朴字体,竟好似珍珠串联一般接续在一起,种种谜团,令他百思不得其解,脑海中只有无数大字,在四周飞旋,他心无旁贷,灵性所致,枯骨剑所到之处全凭心意本能,竟无意之中进入浑然忘我的境界。
枯骨剑真气凌厉,初始看似招式凌乱,而后渐渐自成章法,与先前第一次和阳芒交手时的慌乱截然不同。
正值远处一座火山轰然喷发,巨大的黑烟从火山口喷涌而出,点点火团如流星一般在天空划过,又悠然落地。
祝凌感同身受,体内真气也似火浆般飞洒喷薄,灰白色断剑光刃茫茫,犹如汹涌火浪,绵延不尽。
阳芒与他凌空之中交手数招,见他功法套路与前一次大不相同,真气也似比方才强了一些,细细一瞧,只见那小子身在半空,剑意行云流水,神色痴迷,浑然物外,全然没看他,不知在想些什么,心下着实好奇。
他勇猛无匹,不知多少成名已久的人物死在他钢拳之下,虽惊不乱,钢爪上缠住丝丝钢线一般的金芒。
他专修金属真气,所带钢爪又是寒铁铸成,寻常兵刃一经碰触他拳爪,必定应声而断。瞧准时机,一拳向断剑打去。
“当”的一声巨响。枯骨剑原本就铁锈斑斑,豁口无数,但遭受阳芒势若千钧的一拳,竟毫发无损。断剑固然是异宝,祝凌却是血肉之躯,被他真气一震,顿觉气息翻涌,呼吸不畅,急忙护住心脉,饶是如此,仍是经脉隐隐作痛。
半梦半醒的状态也随之打破,祝凌回过神来,不知不觉之间已与阳芒斗了数合,按说他比阳芒道行低了一些,虽不至于瞬息落败,却也无法应付的如此得心应手。想必是那钧天造化诀奇妙之处,正好破解了他此前修炼的无数疑团。
阳芒见他法宝坚硬,竟能与自己钢爪抗衡,纵身一跃,绕过灰白剑网,拳拳打向祝凌要害,祝凌心随剑动,真气蓬勃,无意之中按照五行谱流遍全身。只觉丹田之中有徐徐暖流,牵引着自己剑势。
他手中法诀紧握,跟随五行谱引导,枯骨剑黑白二色光芒徐徐分离,剑刃处升起两团火光,化作两道光剑,迎着阳芒当头斩下。
阳芒双拳如影随形,轰然对撞,祝凌虽有所感悟,但根基照阳芒相差甚远,被他这一击扰乱心诀,直震的耳膜一痛,急退数步。
阳芒双脚立定,哈哈大笑道:“我还道你长了什么本事,原来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