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颍川,荀家別馆。
蒯良衣着青色绫罗,束发没有加冠,面带微笑,清新淡雅。
听说荀家要召开公讲,蒯良忍不住想要来凑热闹,对士族间的学术交流还是蛮感兴趣的。
“襄阳蒯良”负责登记的人确认木牌后,狐疑地多瞅了他一眼,但看他衣容华丽、气质不凡也没有多问。
襄阳和颍川不算远,蒯良来得还算早,公讲还有几天,荀家也专门准备了別馆,供像蒯良这样来早的住宿地方。
荀家的人领着他,进了一间屋舍,里面东、北、西共摆了三铺,其中一铺上已经有人正坐着学习了。
免费的住宿环境也是因人而异的,一般家境越好,的住宿环境也越好。
蒯家虽然在襄阳颇有几分名望,但也要看跟谁比,在荀家面前也就是一个勉强的二流世家。
你祖上是蒯通我祖上还是荀夫子呢!
蒯良倒不会觉得有什么不适,这种环境可能还是好太多了,歹命的可能一辈子都睡在土地上呢。
“在下荆州襄阳蒯良。”蒯良给舍友打了个招呼。
按照士族的礼节,捧着竹简的少年也恋恋不舍地合上了书,回礼道:“在下颍川阳翟司马徽。”
近乎一字不多一字不少地回过去,连自己的字都不肯多报。
蒯良笑笑,不再叨扰。司马徽看他识趣,反倒开始打量他。
司马家虽然是出过汉赋大家司马相如的一流士族,但司马徽这一脉算是分家支脉,没什么血缘,自然也被荀家等同二流处理了。
司马徽对士族没有什么太大的好感,本来只是因为好奇而打量蒯良几眼,却发现蒯良眼神纯净、气质出尘,有些意外,思索了几秒,从自己旁边的书堆里翻出一本,道:“我这有书,你要看吗?”
这算是试探。虽然书籍和威望都算是士族安身立命之本,但并不是所有的士族都有文化修养,并对竹简有好感。说句实在话,像那种二代败家各种胡作非为的也不是没有过。能管辖自家子弟,延绵族内不断涌现出杰出人才的家族也实在太少——汝南袁氏、弘农杨氏……顶多再添一个颍川荀氏,也就没了,天下士族某敢不敬之。而能和自己分到一间房舍的,怕没那么优秀的士族氛围。
蒯良接过,看着司马徽两侧的四五卷竹简,问道:“这么多书,都一直带着吗?”
司马徽:“蒯兄来颍川,是为何而来”——这不都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么?
蒯良感到奇怪,但犯不上隐瞒。
“自然是为了公讲而来。”
司马徽看不出来他是真傻假傻,继续问:“何不学明慈”
明慈是荀爽的字,荀氏八龙,慈明无双。意思指荀爽一心学习,不参喜丧,不应征召,你怎么不向他学习
如果说司马徽之前藏的半句是“你不都看到是带着了吗?”现在就是“你知道公讲比自修好,而带着又比不带好,你为什么不知道带着呢?”
蒯良点点头,说了一些带丁点私密性的东西。
“良所来,既为讲学,更为结识。”——我来着不止为了听讲,我还更想看看来到这里的人。
司马徽:“……”
两个人的交流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好不好!
到了中午,荀家自然不会饭菜,二人就伴去找小饭馆。
“要不,我帮你拿点”蒯良问道。
“不,不用,我可以。”司马徽背着一筐子竹简子,脸被太阳晒得有些发红。
不是司马徽信不过荀家,但真有竹简丢失或破损,处理起来还是相当麻烦的。
蒯良笑笑,领着司马徽到了就进的一个小馆,自己出钱随便要了点,占了位子,帮司马徽卸了担子。
“司马兄,你这就有几分‘滑稽’了”
“这有什么”司马徽撇撇嘴,道:“至少我还知道何为本末,书没被用来当摆设。”——含沙射影某些藏书多而不用的人。
“本末么?”蒯良若有所思,道:“那你排斥这些本末倒置的事情么?”
“那是当然。”司马徽道。
“哦。”蒯良露出一丝狭笑。“那你还是不要吃饭比较好。”
司马徽:“为何”
蒯良:“嗯……我听恩师言,商贩最初并非因谋利而生,而是行善与人,受善者感激,于是以物回之。”
“什么!”
“其实到了如今,商,也是便益两方,但若细逐其本,善心……以被私欲代之。”
这话就有些落寞了,这件事本身虽然还存在,但是做这件事的人的心已经变了。
“荒唐!”司马徽收到了打击,问道:“汝师承何人!”
老师的名字可不是能随便从学生口里说出来的。
蒯良向老师的方向拱手行礼。
“侥幸入向国相门下。”
——
两年前,染疾睡了三天的蒯良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已经不在东院那个破地了。
“这是哪你是……向德基我为什么会在这”
他醒了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庞先生天天夸奖的学长向德基。
“蒯良,不要喧哗,我慢慢讲给你便是。”向德基道。
向德基不愧是被庞先生吹出花的人,谈吐如温玉,还很照顾蒯良的情绪。
概括来说,带他回来的人是怪人向栩,寻找蒯良的向栩偶遇了去找抓药的蒯越,蒯越跟蒯父一番协议,再三保证蒯父再也不会见到蒯良后,让向栩带走了蒯良。
蒯良:“那老先生是何人”
向德基:“德基之伯父,家居河内,这次因为为催我婚事,特意前来。不过即使分心山水,骑驴而来也有不免些颠簸,歇息几日,还望你不要急切拜会,先躺着养好身体。”
蒯良:“向兄所言极是。”
蒯良病愈,请见向栩。
“哈哈,我本当是抢了你的场子,没想到是蒯家的大少爷。”向栩笑道。
“您是怎么知道我的”蒯良问。
蒯良当时没有留下名字,而向栩也并非襄阳本地人,只是效仿先祖,怎么刚好碰到认识蒯越
“哈哈哈,鼻下一张嘴,自然是靠问。”狂士向栩玩味地打量着他,道:“还别说,蒯家大公子你还蛮有桃花的,我一开始问错了人,就有一个小女孩跳了出来,听得出她对你关注颇多呀。”又附耳,言:“有些人,听到我问,还主动领我去蒯府,怕是对你安危也有些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