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家,谁也不理,低头往上房走,才走到门前,门帘一挑,里头有个女声道:“娘子,郎君回来了。”与他掀帘的是妻子房中最得用的一个仆妇。
这仆妇原也是好人家出身,因夫家娘家都遇着兵祸败落了,又有个儿子要养,不得才投身为奴,待得孩子大了,还是要回去的,所以卖的活契,定了十年约。她自称姓刘,所以王纲的妻子韩氏叫她刘婆子,府里其他人也跟着这么叫开了。
刘婆子不算年轻了,可也不老大,平日里颇会察言观色,不久就得着韩氏信重,叫她在房里伺候,更格外的容情,许刘婆子把儿子也带进府来抚养,所以刘婆子伺候韩氏更是用心。今日也是一样,看着王纲脸色不对,自家退到门外不说,更将几个丫鬟带开。
韩氏因见丈夫脸色发青,心知他恼怒,不敢再如往日般托大,亲自过来伺候使者更衣净面,又亲手奉上热茶,心地道:“可是公事不大顺利慢慢地来就是了。”
王纲原先喝茶,听见她这话,格外的恼怒,重重地将茶盏往一边的茶几上一掷,冷笑道:“慢慢地来你整日里除了衣裳首饰还知道什么”
韩氏与王纲乃是老夫少妻,向来受他宠爱,无来由吃他这句,脸上涨得绯红,眼泪在眼中转两转,终于落下,哽咽两声才说:“您在外头受气,我又不知道,何苦发作我”
王纲看着韩氏还敢顶嘴,怒气更甚,拍着桌子道:“我还说不得你吗”
韩氏越加委屈,正要再哭,就看帘子一动,刘婆子闪身进来,轻声道:“娘子,药熬得了,您看是这会吃么”
叫刘婆子打了这句岔,王纲的怒气就转了向,飞起一脚踢在刘婆子身上,又骂道:“老虔婆我与娘子说话,要你来打岔我看你是作死”说到这里,忽然一顿,心上一惊,转头去看韩氏“吃药你病了”
韩氏吃他这句疑问,索性放声啼哭,只是不理,石婆子只好过来,把韩氏身上不好,请了大夫过来看,像是滑脉又吃不准,先开个温补的方子吃着,过几日再看的话说了。
王纲已是中年,膝下尤虚,听见这话喜心翻倒,顿时把一腔怒气变做喜气,先叫石婆子把药送进来,又向韩氏赔罪,说了许多讨饶话不说,更许下许多愿心,这才哄得韩氏转悲为喜。
这时,刘婆子已送了药来,王纲亲自服侍韩氏服用,韩氏手上端着药,先说:“可没有你在外头受气回来撒在我们母子身上的道理。再有下回,我们母子自家过活去,再不理你”听王纲连声答应,这才吃药。
一时韩氏吃完药,石婆子端着托盘退到门口,把空碗交给丫鬟送去厨房,自家依旧在门外伺候。就听里头韩氏问王纲,到底是有了什么麻烦,他生这样大气。王纲便将他奉高畅之命往蒋璋处招降反受蒋璋幼子羞辱的话说了,一面说一面骂蒋璋自称忠臣,却把个皇帝闪给了高畅,是心怀诡谲的乱臣贼子,是曹瞒王莽复生云云。
这些话在刘婆子听来,很有些没有道理。蒋璋立下的功劳,大梁朝不好说句无人不知,也能真心实意地说句劳苦功高。可朝廷又给蒋璋什么报答呢连老家都叫人抄了。这样的遭遇,蒋璋没立时反了,已是他有良心了,如今不过是束手不管罢了。且说起来高畅还是那位晋王的堂兄弟呢,是他高家自家的事,做臣子的两不相帮,也不算什么大过了。更何况,他王纲跟的高畅是什么人呢拿什么身份来说这句呢
刘婆子正叹息,不想耳中又钻入一句话,“你道他没反心没反心怎么不把靖远候的残兵败将收拢了,倒叫他们自生自灭,反把不知哪里来的姓石的当个人看”说了,又咕哝了几句石秀的来历。却是高畅连蒋璋儿女们都摸过了,又怎么会不知道他手下要紧的将领,石秀是后来投的,偏又立过几回要紧功劳,当然入了高畅的眼,格外提过两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