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越来越大，聚在院外的人们依旧不愿离开，不是喜欢淋雨，而是不讨要出个结果，没人咽得下这口闷气。</p>
寒岳打着把通了个窟窿的破伞，外面下大雨，伞里下小雨，滴滴答答的雨珠淋湿了他的肩头。</p>
看着一个个浑身湿哒哒头发像水草般的寨民，寒岳大声说道:“都回去吧，别像木桩似的杵在这儿了。”</p>
“不回去，我们不回去！”人群激愤的喊道。</p>
“哟！火气还不小，这么大的雨水都浇不熄，说说看，你们到底想咋样？”寒岳乐了。</p>
大伙左右看看，窃窃私语一番后大牛挺身而出。</p>
“寒大叔，我们的要求并不过分，要么按价赔偿，要么交出驴子和耗子，任选一样。”</p>
寒岳一听更乐了，“大牛，既然你们已经有了打算，还围在我这院子干嘛？”</p>
“啥，啥意思？”</p>
大牛没听懂，所有人都没听懂，脑袋齐刷刷的摇晃着，把落下的雨水甩动得好似漂亮的小水花，一朵连着一朵，倍儿好看。</p>
寒岳嘿嘿一笑回道:“祸是驴子和耗子惹的，理应找这俩牲口赔偿，你们不找正主找我干嘛？大伙说说看，是不是这个理？”</p>
众人听后沉默一阵，这时阿三爹说道:“寒大叔，理是这么个理，但话却不能这么说，驴子和耗子都是你家的，你要是不管这事，就不怕大伙伤了这俩......家伙？”</p>
顾忌着寒岳的面子，阿三爹没用“牲口”称呼对方。</p>
“阿三爹，各位！别那么多顾虑，我说过阿亮也好，耗子也罢，不算是老寒家的牲口，谁惹得祸谁扛，老龙寨向来是这个规矩，今儿个我当着大伙的面说清楚，想要赔偿，简单！抓驴子逮耗子，要杀要剐，要煮要烤，悉听尊便！”寒岳朗声而道。</p>
一众寨民听得是恶寒不已，以往看着寒岳挺随和，脸上始终挂着和蔼的笑容，敢情这老倌就是个恶老头凶老倌，怪不得阿亮会如此猖狂，一身驴性都是从老倌身上学来的。</p>
有道是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现在回过味来一琢磨，看来这事要怪就只能恶主刁驴，至于耗子，还真有些无辜，傻不拉几的背黑锅当了冤大头。</p>
可怪谁呢？</p>
谁让耗子是个憨腚，没事跟着驴子瞎转悠不学好，当冤大头背黑锅不说，自个儿还真的背了一口大号的生铁大黑锅，看来吧，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傻，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憨，脑袋有问题，啥都救不了。</p>
“当真？”阿三爹问道。</p>
“当真！”寒岳点点头。</p>
“果然？”大牛问道。</p>
“果然！”寒岳又答道。</p>
“真的不反悔？”众人问道。</p>
寒岳......</p>
这都哪学来的毛病，咋听着很像是耗子的口吻？</p>
看来世风日下，民风不纯咯，以往多么淳朴的寨民也被耗子带坏咯。</p>
“各位，寒爷啥人？向来吐口吐沫是个钉，这事就这么定了，别再像个婆娘叽叽歪歪的，不嫌雨大，接着在这洗澡搓背，寒爷可要回家喝油茶吃红糖粑粑，恕不奉陪。”</p>
说完寒岳不再理会众人，打着破伞回了屋，临走的时候把院门一关，免得啰哩八嗦、没完没了。</p>
院外......</p>
“大牛兄弟，明儿个我们去抓驴子和耗子！”阿三爹说道。</p>
“阿三他爹，我正有此意，这回我要驴子脱层皮，耗子光溜溜！”大牛不解恨的说着。</p>
“还有我，我要抽驴臀打耗子头，打得俩牲口叫祖宗！”阿三不服输的喊道。</p>
阿三爹一瞪眼，“打你个头！明儿个不准出门，在家看着圈里的母驴，别让阿亮钻了空子再来搞事。”</p>
阿三小嘴一撅，“阿爹，雨挺大，不如洗个澡回家烧茶吃如何？”</p>
阿三爹一口老痰喷了出来，我的儿啊，真傻了还是假傻啦？用雨水洗澡，真当自己是牲口了不成？</p>
一把拉住阿三，和众人简短邀约之后，俩父子撒脚如飞奔往了家中，其他人也快速散去，在一阵牛哞狗吠鸡咕咕声中，转眼院外清静了下来，除了雨声依旧响亮清晰......</p>
老屋内，寒岳悠闲地喝着香喷喷的油茶，爪子一伸，摸了块红糖粑粑往嘴里塞去，吧唧两下，热乎乎的红糖汁顺着嘴角流了些许出来。</p>
寒岳也不在意，大手抹一把接着吃喝，他倒是吃了个欢快自在，却把屋里寨老等人晾在了一旁。</p>
围坐的几人暗中吞咽着口水，有心摸个粑粑吃，却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来挑事的，话语中或多或少带着责怪的口吻，总不能没点歉意吃嘛嘛香吧？</p>
都一把年纪的人了，面子重要。</p>
也有例外，瞎子婆当属特例，大大咧咧的毫不在意，别看眼瞎，但手却贼灵，摸粑粑一摸一个准，往嘴里一松，吧唧吧唧的咀嚼声响亮动听。</p>
寨老一皱眉，看着瞎子婆鼻子孔直喷气。</p>
你丫丫的瞎子婆，矜持点行吗，自重点好吗？</p>
瞅瞅，没点长者的风范，跟饿死鬼似的是啥都吃，你不害臊，寨爷爷都替你感到害臊。</p>
难怪寨老会心生怨言，不仅是他，其他几人同样如此，这次大伙都是饿着肚子来的，从晌午到现在不饿才怪。</p>
本就饿得心里发慌，但为了面子大伙一个都没吭声，暗地里勒紧裤腰带也是为了避免出丑，现在好，瞎子婆甩开腮帮子这顿狂吃，看得大伙肚皮囊闹情绪，按都按不住。</p>
怨气不仅如此，大伙的想法都一致，责怪瞎子婆人老不懂事，最起码你主动和老寒头寒暄两句，也好让大伙下了台阶，之后热热闹闹一起吃喝多好？</p>
有道是吃独食不长膘，怪不得瞎子婆瘦骨嶙峋，吃独食不说，还故意吧嗒嘴巴气人，吃不死你！</p>
众人带着火苗的目光顿时让敏锐的瞎子婆有了察觉，端着茶碗，先喝一口挤下卡在脖子眼的面坨，瞎子婆带着一丝羞涩对着大伙咧嘴笑了起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