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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似乎特别长。
可能是白纭这两天都是在浑浑噩噩的度过,而这两天他也睡的太久了。所以他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
雨停了又下,月光去了又来。
月光如水银在窗外流泻而过,通过窗栏在地砖上烙下好多摇曳碎影。
他盯了一会,摸摸尾巴,发现自己已经可以重回人形,于是化了双腿,穿了木屐推开门去,正好看见院内竖着一个破破烂烂的木头梯子,他搬了梯子自己爬到了房顶之上。
视线所及,是重重叠叠的山林,呼啸的风将整个世界吹的皱起。
原来人族的所有院子都是差不多的吗?风吹动桂花香,蛙鸣声此起彼伏,间或有“苦恶哭恶”的动物鸣叫,他知道那动物叫白面水鸡,雏鸟全身乌黑,真的很像小鸡。
他是人类养大的。后来过了近百年,他一直以为这些东西他早就忘了,但真的又置身这里,他才知道有些东西是刻在灵魂里的。而回到这里,他就好像又变回了之前那个坐在屋顶上等母亲回来的小孩子了。
当他坐在这里想一些幼时往事,时间又突兀过的快了些,待他回过神来,已经是早上了。
“吱呀”一声,是陆佳推门了,她和昨晚相比,明显好好梳洗过了,戴了个深色的帷幕,穿一袭浅蓝罗裙,匆匆向门外走去。
这么早?他遥遥盯着那个影子在树丛中渐行渐远,然后看着她走到几百米外的一处墓碑旁。
那是一处规整无比的墓碑,大概半人高,碑上的字他看不太清,但他能猜到那碑大概是画上男人的。
只见陆佳默默脱了鞋,居然赤脚坐于碑旁,像见一个老朋友似的额头靠在碑上,带笑似乎在对墓碑说些什么。
惠州人忌讳死亡,他们风俗是见碑即跪,他们是不可能对墓碑作出像这样不敬的动作的。
这女人不知道到底是大智若愚,还是大愚若智,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古怪的紧,总之绝非正常人。
他浅浅一笑,不再看这幕,心下却有些羡慕那个已逝的男人。
如果他死了,会不会有人像这样记得他?如果他死了,会不会有人像这样偶尔探望他?如果他死了,会不会有人觉得遗憾呢?
应该不会。
因为他已经死过一次了。
.........
陆佳刚刚回了院子,从石磨旁边摸出木头门栓,正准备将院门栓了,却感觉到身后有怪声,她不及回头,举着棍子回身就要打。
“别,自己人!”
她遂住了手,回身看见是之前那只鱼精,将棍子往他脚边一丢:“谁和你是自己人?”
白纭偏了偏头,也不多做辩驳,只说:“我想到怎么证明我自己的身份了。”
“怎么证明?”
“这附近最近的水源在哪?”
“下山后西行大概三个多时辰吧。怎么了?”
白纭方才露出一丝笑:“跟我来!”
这一跟,就是两个多时辰,他们在根本不存在路的林子里钻来钻去,跟到没吃早饭饥肠辘辘的陆佳也开始怀疑人生。
她停了脚步,用怀疑的目光盯着白纭:“到底还要多久?”
白纭用刚才随手捡的木头棍子挑开了前方的枝杈:“可能会有误差,但...大概就是附近了。”
他闭目细细回想水族海图,确定道:“就在这附近了。”
鱼脑子容量果然不靠谱!
陆佳却将手上树枝一甩,回身便走:“这话你说了好几次了!在这附近咱们都转了半个时辰了!我先回去了,你另想办法吧。“
“哎!回去不是那条路。”白纭急急回头追她,没追几步却见她愣在那里,不再往前行了。
他于是也走到她的身旁。
在他们眼前百米处是一条静止的河流。河流附近并无大树,所以阳光散落在流水之上分外宁静明澈,这方流水弯弯曲曲绕于山间,正形成了一处开阔处。让在树木掩映的森林里步行许久的两人眼前豁然开朗。
陆佳在这里住了近一年,却从不知道山里居然有溪流!
白纭走近几步,用手掬起一捧水喝了,然后仰头笑道:“我现在可以证明我自己的身份了吧?”
陆佳也用手蘸了一点水尝了尝:清冽甘甜,是极好的山泉水。
她默默点了点头,抬头问他:“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有泉水的?”
“我是水族啊,百川终到海,海与河川彼此相连,哪里有水,我们水族怎么会不知道?我熟悉这块土地上每一条河流,每一支溪涧。只要水族可以游溯之处,我都知道。”
陆佳突然问他:“你们水族是不是每只都知道这里的江河海到底通向何方?你们是不是知道这里的海到底多么辽阔?“
白纭却摇头道:“当然不是。我知道这些是因为我看过海图,但海图是水族至宝,岂是任何水族都能知晓的?”
陆佳听到他回答,却楞了一下,急急问他:“那...那这个世界,水和大陆的比例是多少?”
白纭突然抬头看陆佳,那一瞬间,他的眼神是她极其陌生的,锐利如同含着刀锋,但他很快就掩饰住了他的情绪,低头笑了笑:“这可不能说。”
陆佳非常执着的盯着他看。
白纭于是终于无奈道:“海图是水族最大的机密。我真的不能说。再说——知道太多不是好事,知道太多,可能会早死。”
他也不管陆佳暗里撇嘴,只自顾自继续说:“我已经证明我知道你所不知道之事了。你也证明了你神笔族的能力,咱们可以准备出发了罢?”
陆佳看着眼前的溪水,水里隐隐有游鱼的影子在游动,她脑子灵光一闪,回头道:“不对不对,我证明了我的能力,你也该证明你的能力才行!”
“如何证明?”
“正好饿了,既然有潭水,理应有鱼。去吧!捞条鱼出来证明你自己!”
“我从未捞过鱼,也不吃鱼。”
“我明白,物伤其类,鱼不吃鱼。但我要吃。”
“我不是鱼。”
陆佳一向脾气急,见不得这样推三阻四的,遂一脚将他踹下水里:“啰嗦个什么!”
这处溪涧比陆佳想象的要深许多,陆佳腿脚力气也大,一踹男人,他没有防备直接滚入深水里,顷刻间就没了影子。
陆佳于是蹲在岸上等。
却等了好久也不见白纭上来,她就把脑袋埋进水里凑近去看了,发现那鱼精就静静沉在水底一动不动,身体随水流晃荡,好几条肥鲤鱼在他发间穿过,他却连手都不伸出来逮一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