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攀与何文雄两个人蹲在那把西洋风格椅子的背后，盯着椅子内部刻意制造出来的空心结构看了一个晚上。
“应该就是这样。”何文雄放下打印在纸上的照片，勉勉强强把自己的胳膊和脚伸进去一点儿，“我体型太大了，如果是个小女孩的话，塞进去没问题。”
“我倒是认得一个家里面世代做家具的，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人干的。”
“即使知道咱们也不能过去，任枫和杨警官都不在，就咱们两个文文弱弱的家伙，怎么打得过别人。”
“是啊。”罗攀哗啦哗啦的翻动着自己的破账本，“你看，这一页不见了，就是记载两把椅子交易的那一页。”
“有人欲盖弥彰。”
“更可怕的是我甚至不知道是在哪一天，哪个人溜进来干的。一想到我曾经和那个可怜的女孩共处一室，还完全没有察觉她的存在，就觉得心里面难受。人为了自己的利益，竟然可以做的这么残忍吗？”
何文雄没说话，喝了一口罗攀从来都舍不得拿出来的好久，红着眼睛在自己的电脑上噼里啪啦里的敲打。
“你不怕别人找到你的……那叫什么……ip地址？”
“我就是要他们找到，我要让他们知道我在做什么。”
开启vpn。
发送请求，请等待……
您的访问被阻拦，请重试。
黑色的框内闪过一堆罗攀看不懂的字母，他觉得自己这辈子是搞不了高科技这种东西了。
编码设置：utf-8
信息解析中……
“就是这个！”
何文雄点下enter键，网页开始加载，“来罗攀，你也看一看。”
“这是什么，亚马逊网站吗？”
“你不会一点儿英文都不懂吧，看这儿！”何文雄用手指着屏幕，“这里的意思是交易中心，这里可以选择商品门类，点这里可以付款，通常情况下用的是比特币，但还有用其他虚拟货币来代替的。”
“何文雄，可不敢啊，买枪是要坐牢的，再说人家怎么给你送啊，山南水北的，到了海关还不扣下？”
“哪儿用得着那么复杂啊，就像肯德基在全世界都有门店一样，不然你空运汉堡薯条到了国内还能吃吗？”何文雄把酒瓶子堆在罗攀怀里，“就像生产这瓶酒的公司有很多产地一样，如果我在北方订货，那么肯定不会从南方的厂子送货来，当然会选择就近的厂家。”
“他们在国内有生产和销售的据点。”
“bingo!”何文雄打了个响指，“也可以说是地下产业链吧，所以你认识的那个家具匠人肯定不敢在明面上做生意的，真正产出这玩意儿的人，躲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
罗攀转过头去，望着窗外茫茫的夜色。
“每一个亮起灯火的地方，都可能会有他们的存在啊。”何文雄感慨道。
罗攀仔细浏览了一下这种他从没见过的网站，上面什么都卖，明码标价。枪支，刀具，麻醉剂，氰化钾粉末，毒品，禁药，甚至还有不知道掺杂着什么成分的壮阳药。
“那可是印度神药，和成人用品店里卖的那种骗人的玩意儿可不一样。”
“说的好像你买过一样。”
“我大学室友买过。”何文雄回忆道，“那会儿我也没想过做什么黑客，打算毕业后就当个普通的程序员。那小子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搞来了这东西，还和我们炫耀，但谁都没当一回事儿。后来他死在一个站街女的床上，学校和家属为了掩盖丑闻，绝口不提到底出了什么事，倒是那个站街女平白无故吃了几年牢饭。”
“后来呢？”
“后来？大学毕业的时候我最后一个离开宿舍，打扫的时候发现这家伙把盒子藏起来了，和这个一模一样。我通过点儿小手段找到了出狱不久的站街女，她还在做那一行。我给了钱向她打听到了事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从那之后就做起了黑客，可能是不想再看到一个人平白无故的死掉吧。”
“事实是……”
“这我就不好讲出来了，还不如荤段子好听。色字头上一把刀，你记住这句话就够了。”
“也是，这种东西害死了人，也没地方去说理。”罗攀举起酒瓶，“再喝点儿？”
“不喝了，醉酒误事。”何文雄转过身来继续盯着电脑屏幕，“不管怎么说，任枫这小子救了我的命，我一定要为他做点儿什么。”
“嗬，来劲头了啊。我去买点儿吃的，你在这里看店吧。”
夏天已经快要过去，来往的游客少了一些。这地方四季不甚分明，夏秋往往十分短暂，而冬日却十分漫长。步入九月以后，会渐渐冷下来，十月份便开始下雪了。
“罗老板回来啦！”周围的生意人都很热情的同他打招呼，举手投足间却流露出刻意回避的意味。毕竟被杨肃闹过那么一次之后，搞得几乎人尽皆知。很多人要么猜测他做了什么违法犯罪的勾当，要么凭自己本事买通了官面上的人，总之并不好惹就是了。
罗攀停站在一个烤玉米的小摊旁，这小伙子看上去眼生，可能是新来的。
“哥，来一个吗，有马上烤好的，或者你从那一兜棒子里挑也行，都是黏玉米。”
罗攀挑了四个递给小伙子，小伙子利落的剥下玉米叶，把玉米棒放入烤炉，添了把火。
“烤串的王哥不来了吗？”罗攀警惕的打量着他。
“我是他妹夫，他老婆最近要生了，我一个人又忙不过来烤串的生意，就先做这个顶一顶。”
罗攀想起来了，上次来这里吃烤串的时候，王哥的老婆肚子已经很大了，还帮着照看客人。
“你也找你老婆来帮忙嘛。”
“她……”小伙子的神色有些伤感，“得了乳腺癌，去年没了。”
“对不起啊。”
“没事，哥。”小伙子查看着玉米的情况，“以后得靠着哥经常照顾生意，我初来乍到，不懂规矩。”
“也没什么，你摆你的摊子，别妨碍到别人就行。如果城管来检查的话，他们提前得到风声，会告诉你的。”
之后又来了几个客人，大家一边等着烤玉米，一边侃大山。罗攀那一份烤好之后，小伙子特地给装了两层塑料袋，怕掉了。
接过玉米的时候，罗攀注意到他右手上有一个纹身。
“念书那会儿不懂事，纹了这个东西，结果也没当上兵，早早地出来跟着家里人做生意了。”
“哦。”罗攀没说什么，提着袋子走开了。
回去之后他没有急着吃东西，而是找来一张纸在上面写写画画。何文雄提醒他要凉了的时候，他才画完。
“何文雄你看看，你有没有见过这个。”
“这是什么啊？”何文雄拿着画好的图案左看右看，“没见过……”
“是我想多了吗，我怎么总觉得……”
“不过，你画的倒是挺仔细，有鼻子有眼的。”
罗攀正在纳闷，何文雄却突然咳嗽起来，一开始他还以为何文雄噎到了，赶紧用手臂环抱住他的腹部使劲儿勒了几下，但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何文雄，何文雄！”罗攀急切的拍着他的脸，他面色惨白，已经口吐白沫了。
罗攀背着何文雄就向镇子中心的医院跑去，好在不远，送去急诊的时候人还有意识。
他拜托医院门口拉生意的一个司机盯着，马不停蹄的跑去刚刚那个烤玉米的摊位，已经没有人了，好似这里根本没有人摆过摊子的痕迹一样。
周围的店铺早就关了，没有人可以告诉他这个小伙子去了哪里。
“不好！”
罗攀一拍脑袋，借了一个老板家门口的自行车就往家里面骑过去。他出来的急忘记了锁门，这会儿搞不好要坏事。
卷闸门依旧半开着，他冲进屋子里面，茶几上空空如也。
何文雄的电脑，罗攀的酒，买来的食物，还有画下来的那个纹身，全都不见了。
他紧张的拿起一根废旧的暖气管作为防身工具，在店铺里外走了一圈，确认没有躲藏着什么危险人物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有人一直盯着他们。甚至还想下毒害他们。
“汪，汪汪汪！”
近处传来狗叫声，但仔细听又不像狗叫，仿佛是人模仿出来的。
“谁？”
罗攀举着暖气管从铺子后面跳出来，看见一个穿着漂亮裙子的女孩正在地上匍匐前进。
“搞什么，原来是老六家的。”罗攀走过去，蹲下身看着她，“姑娘，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面，你爸呢？”
女孩摇了摇头。
“那……我送你回去吧。”
“我饿，饿！”
“饿了吗……”罗攀扶起她，“进来吧，给你找点儿吃的。”
罗攀在冰箱里找到牛奶，还有几个面包。他刚关上冰箱门想给女孩拿去吃的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女孩不是个哑巴吗？
他浑身上下发着抖，一点儿一点儿的转过身去。
女孩坐在那把西洋椅子上，轻快地哼着歌。
“爸爸买给我漂亮的裙子啊——爸爸的头掉啦——爸爸啊——你可知道——我多么多么爱你——才会把你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