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哈!”
贾乐安终于还是没有忍住。
在冬日里过活地有些浑浊的酵母酒顺着他的脖子滑了下去,绕过蠕动的喉结,将要将衣领沾湿的时候又被一片纸巾遮住;再抬开的时候,便只剩下酒气了。
贾乐安无论衣着,发型,还是别的什么地方都已经开始乱糟糟,谈吐不清,本该平稳的酒杯却被手指压向地面,差点摔碎。
“哎呦。”
贾乐安的手臂仿佛被千斤秤砣抻了一下,发出惊叹,在昏暗异常的灯泡中去摸酒瓶。
我其实还是讨厌酒精的。
然而当我低头去寻找烤半焦的肉块,偶尔瞥见自己的水杯时,却发现一开始斟满的酵母甜酒早已被我自身饮用。
感受一番,自己的口中似乎也多出了新鲜的滋味。
不得不承认面前的这杯酒还不错,但是味道好并不能代表这样的东西能一直陪伴着某个人。
我还是不喜欢酒精。
斟满的黄色液体,泛着烟丝水的颜色,其上漂浮着的是虚幻的泡沫。
完全不像从他人表现里获取的直接观感,这些东西往往咸腥地吓人。
不注意喝多了就会杀死一点自己,身体暗自产生不适反应之后还会让人也变得轻飘飘的。
就像贾乐安现在这幅样子,口中念叨着听起来像是女性魔物的名字,早已经不灵活的手腕哆哆嗦嗦地去摸索酒瓶,墨镜倔强地挂在鼻梁上,镜框有时便可以遮住他的一半眼睑——这竟然就已经是让他失去距离感的直接障碍了。
“贾乐安,不能再喝了。”
鹤羽局长也开始劝酒,但告诫一般的话语听起来也能提出一股扭捏的音色。
转睛一看,她却已经濒临失去正常神志的边缘,只懂得将瓶中剩余的酒液倒进自己的杯子里,就呆呆地望着酒杯顶端的液面,不再动弹了。
“局长……”
当时的我极其害怕局长也突然被副作用控制,在冷天只让我一个正常人静静的待在那里守候。
然而鹤羽晴阳反应了相当长的时间,也只是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腕。
然后把她剩下地最后一点饮料倒给了我。
后来,鹤羽晴阳和我一起,将那个不省人事的醉鬼贾乐安扔到了他的警局寝房内,然后才各自分道扬镳,回家休息。
酒精给人带来的不会只有胃寒和沉醉之后的迷乱。
它还会让人保温能力下降几个档次,尤其是在冬天里。
于是当我最终回到家门前,迈上最后的一个台阶,准备掏钥匙的时候,一股好像来自脚下大地的晕厥感突然袭击了一切。
捂着额头害怕自己随后还会出现其他症状,那所谓的症状却最终没有来。
直到第二天芳芬雅摇醒了我,并且问我身体为什么会发烫的时候。
我才意识到,我发烧了。
——
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自己身体出了状况还是在半夜。
置身在无边无际中的噩梦阴影中醒来,从身体中涌出的胀痛感反向包裹了自身。
耳根都是红热地,全身都像刚刚被炙烤过;无助的闭上眼,责备自己为什么不在清醒的时候注意一下身体,剩余的时间就全在与那种凌晨黑夜里的愈重伤病纠缠。
想到同床共枕地还有一个人,便难以再抒发些什么。
于是昏昏沉沉地;本能扼制自己的思考,在时间感被痛苦稀释的床榻上闭上双眼,一口气熬到了早晨。
芳芬雅的手在亮斑顶破鱼肚白的那个时间,碰触到了我的脖颈附近,即刻就被惊吓到了。
房间内来自他人的声响,那种明显的音色,一下子就能让我惊醒。
只是听见一个女孩子急促的呼吸声就能让病重的我突然双腿抽搐差点从床上滚下来,这样的警戒心也是没谁了。
警戒心。
不痛不痒批判着过度的自我,昏昏沉沉的身体拖着并不想动的脑袋起床寻找拖鞋。
将要直立的瞬间,肩膀却被一只手拽住。
那只手和身上的一些地方和我一样是软软的,只是触碰的瞬间就让人有骨骼丢失的错觉。
哦不,那只是我的身体太无力了。
很快,我就被打破平衡地那一点压力扑倒。
一股熟悉的晕眩感在背部碰到床单上时涌了上来。
抵抗着身体高烧发出的警告,我睁开了眼睛。
芳芬雅两只手正在分别摁住我的肩膀,我这时候才想起之前她可能察觉到了我身体的不正常,但是此刻并未在用一种观察病人的眼神,或者说担忧,甚至也并未用同情的眼神看着我。
“想吃早饭么。”
我盯着她的眼睛,想想看露出点微笑,但是真到直视她的那副表情后,的确怎么样都笑不出来了。
孩子第一次看到枯燥到过分的玩具大概就是那种表情,玩具的枯燥直接刺激孩子形成对于枯燥的概念,短时间内他们只想观察出那东西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就会放弃了。
芳芬雅盯着我烧红面颊的表情,大概就是那样。
毫无感情,只是想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容不得推脱。
“想吃早饭吗。”
很快,我问了第二遍。
芳芬雅还是将她的手放置在我的肩膀,从现在开始大概就能感受到她手腕那里还是有点骨头……说明她开始有些用力。
等等……
“让我去给你做饭啊!”
“不要……”
魔物少女用四肢紧紧抱住了我,剩下的时间里,黏在我身上的女孩子完全像个吸附磁石一样难以摆脱。
和这种发泄起床气一般的拉锯战持续二十多分钟之久,已经被当做发烧病人对待的我被少女的毅力逐渐影响,感到力不从心,终于服服帖帖地躺在床上,自己盖好了被子。
“好吧……”
我对芳芬雅做出妥协一般地嘟哝着,紧接着面朝房间里侧躺好,把脸埋了起来。
一股刺冷从帘底飘出,女孩绕过床脚,打开了窗户。
我看着她的银发在窗外银光的照耀下,被微风轻轻撩拨;缺失色素而泛红的目瞳在转向我的一瞬间,猛然把眼睛闭上了。
装睡。
听声音,少女的步调并没有暂停。
“给我好好穿拖鞋啊。”
装作是有气无力的样子,仍然在注意对方有没有把我的关心放在眼里,我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