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时间，四周飘散着强风无法驱除的紧张感。
所有这些不适的来源都与老丑有关，现在的他已经丢掉了先前宁静睿智的模样，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杀意，怨恨，或者说别的东西。
这些东西可以在一开始被老丑发泄出来，但是那个时候他在开车。
老丑是一位温柔的地精，在车上大吼发泄这种事，他办不到。
感到情况的复杂性，芳芬雅松开自己口中紧咬不放的面包，静静说道：
“感觉好些了么。”
“没有。”
老丑的回答中充满了决绝与迟疑，但是却依旧在慢慢放缓着，在把我们搞紧张的同时，老丑自身却开始变得柔和多了。
我总有一种错觉，如果是芳芬雅主动慰问的话，老丑一定会觉得很有成就感。
……或者没有。
“我觉得睡一觉会让你变好，但是你得仔细考虑怎么应对那种观念。”
散发着柔和气味的蘸酱离开面颊，我的话很快就触动到了老丑的心结。
他的眉毛稍有跳动，很快就把目光转向了我，忍住了千万句话。
“你说得对。”
过了半天，我和芳芬雅看到老丑从各种地方取出食品吃掉了，每一份几乎都是一口，今天的他似乎格外的讲究。
最后他抓起了残留着冰晶的酒壶，一饮而下，拍着肚皮去另一边看终于下沉的夕阳。
等到我们能和他坐在一起时，老丑看上去已经是一副平静的模样，夜风越吹越大，他的脖颈处还时不时飘下来一个老线头，缠绕在望远镜的支架上，那是趁我们还没吃完的时候固定好的观测工具。
“我是民警。”
一边挪动身体远离悬空边缘，一边整理自己的衣衫。
我得催促老丑回到他制定好的计划上。
“我想干活了，兄弟。”
——
我用火机发出的微弱光芒照亮浅浅的刻度，仔细辨明那些数字，最后再确认一下镜筒中的景象……
我才发现我现在竟然能透过黑暗看到那么远的地方。
废城的夜晚并不像我想象中的那么黑暗，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个时间下的废城。
在灰死脉叶折断的主干周围，本该被掩藏的地方渐渐被各种溢出的光线填满。
它们每个家伙都逃避着自己应该所处的位置，残骸下的废壤在这种时候发出了别样的生机。
也许是拜托了它们，我的目光才能穿透这火近或远的距离……
长筒镜所指向的地方只是很普通的一个路口，似乎很久以前铺着做路的沥青，那些版块已经附上了很狰狞的裂痕。
说实话我很怀疑这样做是否真的有效，或者说其实魔物们根本不会经过那种地方，但是既然老丑做出了那样的指示，我也只能毫无底气的照办。
再换位考虑，我们想要追逐的那一群地精现在有很大可能根本没有意识到我们的存在。
观察，或者说封查：
“我还要像这样默默耕耘多久……”
一旦想到老丑也是活跃在砖石瓦砾间的专业“老农”之一，我就只想听从它的意见了。
这不是我第一次想要怀疑鹤羽晴阳的想法，也许他们只是想让我带着芳芬雅逃。
但我总会尽力让这一切变得有意义……
“老丑。”
我转身呼唤地精大叔。
“我调整好了，老丑。”
“我这边也好了，对了，耀英檀，你和芳芬雅都有夜视力么？”
老丑说话的同时，自己也站在压缩低矮的支架旁边，瞪大眼睛朝着远方看。
“嗯，都有。”
“那就好办了，我很长时间没有干那种事情……”
老丑话说到一半，斜眼看了看远处的芳芬雅，显得有些紧张。
“有些话我想和你单独说，没关系吧？”
老丑的语气突然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我顿了顿，然后去握住他粗糙的手。
“现在不耽误吧，我们去找个地方？”
——
“你们要去哪？”
临走前，芳芬雅突然在身后丢下这样的一句话。
“去上厕所……”
我丢下一个无奈又带电防备的眼神，拽着老丑走开了。
后来我们真的找到了一个很适合当厕所的角落，那里的味道已经够糟糕了，我还能找到结了冰的棕色赃物。
老丑砸了咂嘴，从口袋掏出一颗纸团，展开之后点燃了它们。
面前一大片黑暗的部分就像是被倒上了燃烧的汽油，一边扩散一边掀起更糟糕的腥味，在之后他更加快速的点燃几个符咒，直到腥味都消失不见，火池散去，燃起了几个火苗。
“啊……”
“那是一种卫生纸么？”
我看见他捏住鼻子，站在诡异的暖流中打了几个哆嗦，似乎从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
“算是吧，我不知道到底有谁在附近生活，反正这样很危险，有些和女巫一样的魔物就是靠收集这些脏东西过活，入侵其他人的梦境和乱涂乱画差不多……”
在老丑说话时，焰火中间便出现了一团稀烂的软泥，用肉眼马上就能看出那个家伙是有自我意识的，但是它很快就透过一些奇妙的缝隙溜掉了。
“啊！呃……算了”
“比如说……”
老丑踢开了一块水泥，那个东西在厕所的另一个通风处飞走了。
“看见那种恶心的史莱姆，就说明最近肯定有人遭殃了。”
不知道为何，我突然很害怕被那种东西缠上，脸上的表情也渐渐有点不对劲。
“没关系，那些家伙很胆的，它们的主人可经受不起损耗，某种意义上和大熊是同一种东西，材料是被出卖过的灵魂……这就是为什么我会生气，不说这个，耀英檀。”
他看向了我，神色坚定：
“有些事还是挑明吧，其实这也是只有在特定的东西中间才会引发的话题。”
“东西”。
“芳芬雅是血族，你是被她感染的血族，实际上耀英檀，我也是血族，你能看出来么？”
“真的么？”我摇摇头。
说实在的，凭借血族这样的生物给我残留下的印象，我认为它们会把地精作为吸食的对象，这句话没有歧视的意思，但是从各个方面上看来，地精确实不是最优选；过度喜爱黑暗，因为短寿留下的自私性格让其难以控制，各个意义上都不如容易用物质控制的人类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