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总回到飞扬厂的第二天，厂里的《通告》就张贴出来了，管理部新晋的副课长是人事组副组长凡强盛。
凡强盛实现了“两级跳”，由副组长直接提为副课长，人事组也相应的调整为人事课，人员组成保持不变，而姜队长和总务组长曹伟，则是继续“原地踏步”。
几个当事人的心情，旁人无从考究，但是作为一个旁观者，梁宽自己倒是觉得这个结果，虽是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通告》上面也没有特别注明，提拨凡强盛为副课长，是在几名优秀的候选人之中“优中选优”。
像厂里这种提拨，谈不上什么“暗箱操作”，更别指望所谓的公平、公正、公开，或者是拉票之类的，几乎是余总和几个经理一碰头，说谁谁谁还可以，他也就上了。
虽然经理级以上的领导嘴里，天天开口闭口地在大会会上说，“能者上，弱者下”，但是也有区别对待的时候，这个也得要看，是对什么人了。
对于这份《通告》，除了一些凡强盛中原的老乡感到兴奋之外，厂里其它省份的员工普遍反应冷淡。
中原老乡感到兴奋的原因，无非就是觉得有个老乡当副课长，给他们长脸了，在飞扬厂自己以后有靠山了，想请假干什么的，会有一些便利的条件。
一家欢喜两家愁。
总务组长曹伟比姜队长进厂晚两年，却比凡强盛进厂要早一年，论工作量和工作强度，他应该是最累的。
总务就好像一个工厂的管家一样的，管食堂、管卫生、管采购、管水、管电、管油、管气，甚至是女厕所堵塞了，也是属于他的管辖范围，该他安排人来疏通。
他的工作想做到完美，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所以他和姜队长一样，在工作中也没少得罪人。
梁宽曾经听向天说起过一件事情。
某一天，车间有个新进的男员工下班有点晚，打了饭后，可能是觉得食堂的菜不好吃，他就把饭菜全部倒扣在了桌子上面。
这个时候呢，维护食堂就餐秩序的保安们已经走了，食堂的工作人员便把情况，如实地反映给了他们的班长王绪山，王绪山一个电话打给了直接上级曹伟。
曹伟闻声而来，问明情况后，他在0岗侧门外的马路上，找到了那名把饭菜倒扣在桌子上的员工。
俩人见面后，没有多余的废话，曹伟气冲冲地直接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入职培训时，你没有学过要爱惜粮食吗？你不知道吃不完的饭菜，全部要倒进潲水桶的吗？”
那名新进的员工扔掉手里燃着的烟头，理直气壮地回应道：“伙食费我是出了钱的，我想怎么倒，就怎么倒！又没有倒在你脸上，你能把我怎么滴？”
曹伟没有想到对方的态度如此嚣张，按照惯例，此时员工更应该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主动认怂，或者是服软才对的。
他在心里掂量了一下，觉得佯装强硬，还是有些心虚。毕竟对方是个二十岁左右的“愣头青”，一旦动起武来的话，铁定了自己吃亏。加上食堂的王绪山这个傻鸟，也没跟上来，考虑到这些不利因素，他便用对讲机呼叫了姜队长，希望保安队能迅速出面，帮助摆平这件事。
那名员工看见曹伟用对讲机在喊人，他担心保安队的人过来了，会找他的麻烦。
于是，他趁着曹伟没注意，一个箭步冲上前，对着曹伟的面门，就是两记老拳。
年轻人力气大、下手狠，曹伟鼻梁上架着的一副圆形眼镜，瞬间被打飞了，而且鼻子也出了血。
0岗值班的保安是一班的陈友军，等他跑出去的时候，打人的员工早已跑远了，而曹伟则是捂着流血的鼻子追了一截后，痛苦不堪地蹲在了地上。
陈友军从地上捡起了曹伟被打飞的眼镜，又把他搀扶着回到了0岗。
姜队长了解情况后，还把陈友军批评了一通，说他的警惕性不高，听到曹伟在对讲机里呼叫，也不知道出去看看情况。
陈友军心里直叫委屈，他怎么知道外面会发生什么事情，他又不是诸葛亮，可以预知未来。
陈友军把情况反馈给了向天，向天用习惯了就好的“口头禅”对陈友军聊表了安慰。
向天说，那个逃跑员工的个人用品，包括身份证，都还在曹伟的手里，不过经过确认，员工进厂用的第一代身份证是假的，是那种满大街的“牛皮癣”广告都可以做的工艺，而且价格便宜保证质量，绝对不会超过二十元人民币。
曹伟的鼻子被打出血了，送去医院做了细致检查，没有什么大碍。
他近视眼镜的镜片，中间开裂了一个，两个镜框被打到严重变形，姜队长陪他到岭山镇的视光中心配了一个镜片，换了副镜框，共花了二百五十元。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只是习惯性地呼叫了一声姜队长，却让他白白损失了二百五，更让他感到无比难受的是，他还买了个罪受。
管理部的汪经理了解情况后，给他把二百五十元报销了，说他这种行为，属于是因公负伤。
那个打人的员工，进厂不过三天时间，车间的班长也反映他干活磨磨蹭蹭，不然他也不会下班比别人要晚。
这下好了，不用厂里解雇，自个选择溜之大吉。
经过这件事情之后，曹伟性格变了好多，他学会了圆滑，谁都不得罪，跟谁都是哥们。
向天悄悄地告诉过梁宽：这个曹伟自从去年负责油料和办公用品的采购后，他就没少捞钱。
姜队长的心情，就好像是六月飞雪，拔凉拔凉的。
梁宽是能避开就尽量地避开，少打照面，就会少一些尴尬的发生。
这次姜队长没有“变道超车”成功，在保安队内部有些人还是兴灾乐祸的。
他们不希望姜队长高升是有原因的，他们怕姜队长高升之后，后续者情况不明。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如同一年到头，好不容易喂肥了一头猪，卖了之后，又得重新开始喂……
如果姜队长当了副课长，那么新队长的人选有仨：梁宽资历太浅，纯属陪跑的，大可排除在外；向天各方面条件具备，算是个合适的人选；可万一是三班长王铁志当上了队长呢？他和姜队长是同一批进厂的，也是属于为数不多的元老级，他如果当上了队长，以他的性格和脾气，保安队的日子肯定是过得还不如现在。
这下好了，姜队长没有升上去，保安队一切照旧。
晚上，凡强盛买了几斤糖果放在0岗，他让陈若汐跟姜队长说一声：感谢保安队的兄弟们对他工作的支持和配合，这些糖果，是他请保安队的兄弟们吃的，希望以后能继续这样保持下去。
姜队长下来后，陈若汐把凡强盛的话一字不落地说了一遍，姜队长面无表情地听着，看不出他是开心，还是难受。
临走时，他望了一眼桌子上的糖果，轻声说道：“我牙痛上火了，吃不得甜的东西，你让梁宽给各班分了吧！”
梁宽把糖果分成了四份，他给姜队长也预留了一份，因为他听齐东境说了，下个月他的姐姐和侄女要来这里玩。
齐东境的姐姐，那不就是姜队长的老婆吗？大人可以说不吃糖，侄女总是可以吃的吧！
给一班和三班送完糖果，在十点多钟的时候，梁宽看到姜队长宿舍的灯还亮着，他便敲门把糖果拿了进去。
姜队长见他拿着糖果进来，一个劲地推辞说不要，让他拿走。直到梁宽说，这不是给你吃的，是给侄女留着的，里面还有陈若汐专门给侄女挑的大白兔奶糖。
姜队长笑了笑，这才算是勉强同意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