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外面有人到飞扬厂收废品。
平时卖废品都是由姜队长一人操办的，据说以前是后勤组长曹伟主导卖废品这事，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得罪了领导，改为姜队长负责了。因为下午姜队长有事外出，所以让康勇临时在旁边照看一下。
康勇作为厂里的专职消防员，工作内容相对简单一些，主要是“三消”（消防水池、消防通道、消防器材）的检查。他工作的积极性不是太高，中午常常找一个隐蔽的角落休息睡觉，姜队长一直想抓他一回，让他出出“洋相”。
可是康勇这人贼精贼精的，休息睡觉找的地方极其隐蔽，一次也没让姜队长抓到现形。姜队长没有抓到他的把柄，即便心里有气，也没有地方可以撒。
关于康勇中午睡觉的事，梁宽是知道一二的，因为康勇对他不止一次地坦白过，说自己又在某某处睡了一个甜蜜的午觉，甚至梦中还与美女相拥着同盖一床被子，由于动作幅度有点大，整得床都快散了架。
梦中与美女整到床散架，那是康勇在吹牛，梁宽不相信；但是康勇说他睡了一个甜蜜的午觉，梁宽觉得不用怀疑，毕竟康勇的人品摆在那里，他是做得到的。
他们俩人都是部队当了五年兵出来的，虽然一个是武警消防，一个是陆军炮兵，但是共同语言还是有不少。
康勇与梁宽私下里聊过，他准备过了年到海珠特区跟着老乡去开车跑运输，不想干这个消防员了。
梁宽心里有点舍不得，但是人各有志，康勇有更好的出路，他也是绝对支持的。
从0岗进来了一台货车和一辆摩托车，收废品的共有三人，两男一女，他们三人叽叽咕咕地说着难懂的家乡话，康勇站在边上好像听“天书”一样。
废品统一堆积在食堂的左侧，犹如一座山丘。
三人将铁皮、纸箱和一些边角料大致分了个类，尔后分别打包、捆扎，眼前一大堆山丘似的废品，经过他们的整理之后，很快就消失了。
康勇从食堂里推出一个磅秤，准备将打包和捆扎好的废品一一过秤。
一个收废品的男人从摩托车上，拿过来一个电子秤，命令似的对康勇说：“保安，用我这个。”
“我这个是食堂买菜过镑用的。”康勇理会他说的话，哗哗哗地将磅秤推到废品边上，喊了一声，“你们称重量，我来记录。”
收废品的三个人面面相觑，犹豫了一下，很不情愿地走过来将废品分批次过磅。
“老乡你这纸皮收的多少钱一斤？”康勇不经意地问。
“一毛五。”女的回答。
“这么便宜！我听到外面收废品的人，喇叭里都是喊的两毛一斤！”
“人家收两毛，那是质量好的，你们这种卖相的废品，只值一毛五。”其中一个收废品的男人语气强硬，价格说得直接没有商量的余地。
“那铁皮呢？”康勇没有放弃原则，继续追问。他想把价格问清楚，即便是卖得便宜，也得落个明白。
“不知道。”说话的还是刚才那个男的，“你只管记数就行了。”
“问一下不行吗？了解一下不行吗？”康勇也有些恼火了，他想不到自己随便问问，这几个收废品的人竟然这个态度，反应那么大，莫非有什么“猫腻”不成？想到这里，他联想到了姜队长。
手机突然响了，号码是姜队长的，康勇放下记录的笔和纸，接了电话。
“喂，是康勇吗？”
“对，是我。”
“废品分类称好了没有？”
“还没有呢。”
“那你动作快点，他们这些收废品的人都很忙的，卖废品的又不止我们飞扬厂一家，他们还要去别的厂呢。”
姜队长一口气说完后，也没有听康勇的回答，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嘟嘟嘟康勇被“嘟”得一头的雾水。无视我的存在，这特么的是什么节奏？姜队长催我快点，搞错对象了吧。
三个收废品的人没有理会此刻正处于懵逼状态的康勇，他们一伙人自己报着重量：5、4
康勇心里有些窝火，他大声说：“等一下，我还没有看秤呢。”
“康勇你去巡逻吧，这里我来记录。”上中班的向天正快步朝这边走来。
一看这个阵势，康勇瞬间心知肚明了，肯定是姜队长打了电话给向天，不然的话，他不可能刚好在这个时间点过来。
“给我呀，怎么了，你还舍不得吗？”向天拍了拍他的肩膀。
康勇瞥了一眼那三个收废品的人，有人冷笑、有人摇头、有人叹息
向天把康勇从食堂里推出来的那台磅秤挪到一边，用起了收废品的电子秤。
“我们的这个不能用吗？”康勇生气了，他质问起向天来。
“能用，我没说不能用，抽查的时候用我们的秤，现在用他们的电子秤速度快一些。”向天指挥收废品的三个人将刚才称过的那些，再次拿过来重新过了一遍。
分类统计完成后，废品全部被装上了货车。
向天带着其中的一人去财务室交钱，约摸十分钟后，他们一路有说有笑地回来了。
康勇站在食堂门口目不转晴地看着向天和三个收废品的人，他想到了那台电子秤，心里明白了：那电子秤是百分百做了手脚的。
0岗值班的是王刚，之前康勇在监督收废品的人整理废品的时候，他在边上看了一会儿。后来，康勇又和收废品的人争执了几句，他也瞧见了。姜队长打电话来的原因，他也清楚，因为他看见收废品的人偷偷跑到食堂，打了电话的，很显然电话是打给姜队长的，让其帮助解围，顺便支开康勇这个不识抬举的“拦路虎”。
向天到0岗，给收废品的货车开了一张放行条，一扬手示意王刚将0岗的大铁门打开。
随着“嘀嘀”的喇叭声响起，装着废品的货车和摩托车齐齐出了0岗的大门。
向天转身去车间巡逻，王刚给大铁门上好锁。
“嘭。”0岗里传出一声沉闷的响声，这一声非同可。
“我滴个乖乖！”王刚跑到0岗里面一瞧，他看见挂在墙上的医药箱已经被打得支离破碎，医药箱里面装的一些瓶瓶丸丸全部散落了一地。
康勇痴愣着站在那里，不用说，这是他干的好事，他好像还在回味着刚才那一拳的力量和摧毁程度。王刚忍不住用劲踢了康勇一脚：“你还不赶紧去买一个回来，心姜队长看见了罚你的款。”
经王刚提醒，康勇才猛然恍过神来，这时候楼上传来了“咚咚咚”的脚步声
“快去呀！”王刚继续催促道。
“干嘛去？”下楼的那个人是梁宽。
“你看墙上。”康勇和王刚几乎是同时一起说出来。
“谁搞的？”梁宽盯着墙壁，又看了看地上散落一地的药品。
“我。”康勇有些不好意思摸摸后脑勺，“宽子，你陪我去外面买一个回来吧。”
“走，我和你去。”梁宽和康勇出了0岗的侧门，现在才五点钟，距离吃晚饭还有一时的时间，买一个回来，应该还来得及。
王刚将散落一地的药品悉数捡起来，用袋子装好放到桌子底下，又将破碎医药箱的那些残片扫到一起，倒进了垃圾桶。他想，估计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人注意到，就算是姜队长或向天他们发现了，问起来，他就说是自己不心给打碎了，明天他去买一个回来赔偿。因为他在0岗值班，这么说，他们也会相信的。反正这事不能让姜队长知道是康勇干的，如果知道了，不好解释，麻烦还挺大。
梁宽和康勇坐摩的到了李屋，在一家名为康福的医药门市部里，花了二十元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医药箱回来。
王刚见医药箱买回来了，赶紧接过去将那些散乱的瓶瓶丸丸一股脑儿全倒了进去，整理好，把医药箱挂在了它应该挂着的地方。他如释重负地说：“这下好了，总算是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这个王刚搞得好像是他一拳头将医药箱打碎了一样的，梁宽望了康勇一眼，只见康勇怒目直视医药箱，握紧了拳头，并且指关节开始啪啪作响。
“你打呀，一拳二十。”梁宽调侃道。
“呀呀呀”康勇呲牙咧嘴地叫唤着，握得紧紧的拳头，无力地垂了下了。
在这个世界上，钱是个好东西，跟谁有仇，也不能跟它有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