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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洛水嵩山⑦:落魄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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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觉睡得好香,醒来时太阳正在爬山。.biqugev管仲揉着惺忪的睡眼,就听到师傅唤自己。松泉子站在洞前松树下,对管仲道,“我知你学业已成,今天可以下山了。”

    管仲大惊,噗通就跪下,颤道:“可是弟子犯了错误,师傅要赶我走!”近半个月来,管仲自觉将《松泉三十二册》早已融会贯通,师傅所讲也已心领神会,的确有下山之念。但松泉子如此一说,管仲猛一下还是十分难受。

    松泉子哈哈大笑,扶起管仲道,“你是一个有大志、创大业的人,如今学业已成,自当下山建功立业,岂可在这深山老林里虚度光阴!”

    “可是……”管仲嗫嚅道,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如此妇人之状,非是松泉弟子!”松泉子忽然斥道。

    管仲又要开口,被松泉子打住,“好了。好了,收拾一下,下山去吧。”松泉子又柔声道。而后一挥袍袖,扭转身去,望着雄阔的东方,但见云蒸霞蔚,氤氲缭绕,几点山峰如画。

    “弟子遵命。就让弟子最后为师傅猎得几只野味,聊表寸心再走。”管仲躬身道。而后取了弓箭,就上后山去了。

    山林中穿梭半天,将近晌午时分,管仲肩头搭着一只山鸡,左手挽弓,右手拎着两只野兔,下得山来。将近洞口,却见师傅坐在古松之下的石头上,一人背对着自己正向师傅连连叩首,而另有两个身穿甲衣的武士远远地站在一边。管仲心中惊诧不已!山居寂寞,渺无人烟,两年来洞中还是第一次来了外人。

    管仲向松泉子走近,那两个武士忽然就绷紧眼神,手中有意无意就摸向剑柄。管仲斜睨冷笑,走到松泉子面前,执弓作揖道,“师傅……”

    这一声“师傅”,引得跪在地上那人扭头注视管仲,慢慢起得身来。管仲也向他瞧去。两人四目相对,你盯着我,我盯着你,如火缠绕在一起。管仲见那人年龄与自己相当,红颜白面,头束王冠,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但又透着三分憔悴。神清骨秀,器宇不凡,浑身上下一身白衣,略有污垢和破损,但衣质丝滑亮丽,乃是上等锦衣。此人仿佛是从战乱中逃出来的公卿贵人。

    松泉子淡淡一笑,“此是我半个弟子王子城父,此是我授业传人管仲。难得今日,你两相见。”

    管仲大惊。洛邑城中天人一般的王子城父,自己神交数年之久,始终不得一见;而今天仿佛从天而降,就落在自己眼前。而且周公黑肩所言松泉子的半个弟子,竟然也是王子城父!自己与王子,同出松泉一门,岂非如梦如幻?

    王子城父又惊又喜,对着管仲行了一揖,“管兄好福气!子克梦寐以求可以成为松泉学子,无奈只有‘半个’薄缘!管兄羡煞子克!”

    管仲还揖。但见王子城父脸上的喜色一闪而过,霎时间满是愁云,显然是遇到了极难之事。王子城父沮丧着脸,叫着“师傅”,带着哭腔道:“弟子如今成为谋国篡位的乱臣贼子!这可如何是好?”

    此语一出,恍如晴天霹雳,管仲心中怦怦乱跳;难道洛邑王城又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情?

    王子城父正是从洛邑城中逃出来的。原来周桓王快临终之时,招重臣周公黑肩道,“我生两子,长子佗,次子克。子佗过于柔弱,而子克智勇双全,最具王者气象。当今天大乱,能够振兴周室的,必克非佗!我愿将王位传于子克。”周公黑肩道,“不可!依着礼制,天子传位,乃嫡长子制。废长立幼,深恐国人非议。”周桓王道,“如此,可传位于子佗。待子佗后,兄终弟及,令子克承续大统,复兴周室。我就将子克托付于周公了……”

    周桓王逝后,子佗继位,为周庄王,周公黑肩辅政。其实周公黑肩也有立子克之意,只是碍于自己作为周公传人,是不可以越礼行事的。然而诸侯纷扰,王室日益衰微,洛邑只有推举一位雄主,方可以力挽狂澜!作为两朝重臣,几十年来亲历目睹天子周室步步衰微,越来越滑向深渊,周公黑肩忧心忡忡,夜不能寐!管仲游学洛邑之时,周公黑肩其实已经动了抛弃周礼之念。后来,隐忍了三年多,周公黑肩终于决定冒天下之大不韪,废掉周庄公,而立子克为天子!周公黑肩与王子城父谋道:“城父执掌洛邑兵权,都城守卫大军皆听从城父调遣;我乃先君临终托孤之臣,立克废佗名正言顺,你我齐心合力,大事必成,周室可兴!”而王子城父惧怕犯上作乱的贼名,始终犹豫难决。于是周公黑肩又游说其他大臣支持举事,希望促使王子城父下定决心。

    不想当周公黑肩游说大夫辛伯时,辛伯假意应承,待周公走后,火速入宫报知周庄王。万急时刻,先下手为强!周庄王与辛伯连夜调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包围了周公府,定以谋反大罪,诛杀了周公黑肩,其他余党一并铲除。可怜周公黑肩守礼也不成,作乱也不成,犹豫徘徊之间就倒在了血泊之中,身死名裂!后来周庄王以黑肩弟弟黑背继承周公爵位,是为十世周公,此为后话。却说王子城父闻讯大惊,见大势已去,只带了三名心腹侍卫,驾一乘马车,趁着混乱逃出了洛邑,打算往燕国避难。只因一夜之间横遭剧变,王子城父方寸大乱,不知应当何去何从;于是途中转道嵩山,特请师傅松泉子指点迷津。

    时周庄王三年,公元前694年。史称子克之乱。

    听王子城父讲完,松泉子莞尔一笑,满脸云淡风轻,“子克不必烦恼。周公黑肩之计,乃是下策,即使侥幸成功,也为天下人所不齿,终非正道。如今你败落而逃,失了爵位,丢了英名,没了富贵,正所谓过去种种,一把火烧了个干净。绝处即是新生,子克一世功名自洛邑出逃,才刚刚开始!何忧之有?——当今天下,英雄用武之地比比皆是,而唯独洛邑不是!此气数也。子克离了洛邑,老夫正当为你贺喜!”

    松泉子以手指着连绵的群峰,又道,“嵩高维岳,峻极于天!你们看,这嵩山之中漫山遍野的花木野草!盛夏之时,枝繁叶茂,草木极旺,然而阳气已达极点,秋风萧杀之气不久即来;严冬之时,冰天雪地,草木尽枯,然而阴气也走到尽头,不久春回大地,万物复苏。凡人为之忧处,我为之喜;凡人为之喜处,我为之忧。如此,我方不为人间忧喜所扰!”

    王子城父闻言豁然开朗,眉宇间愁云一扫而光。只听管仲又道,“我以为周公黑肩实则为礼所误!请问师傅:礼与霸,孰轻孰重?孰优孰劣?”

    松泉子道,“无轻重之分,无优劣之别。昔日周公制礼,周礼号令天下,莫敢不从。那时之礼便是文霸;如今各国混战不休,久后必有霸主出世,领袖天下诸侯,到那时,霸便是武礼。所以,是礼是霸,是霸是礼,皆因势而已,不可偏执一端。”

    ……

    松泉子教诲,两人铭记于心。不觉日已正午,腹中饥馁。烧了山鸡野兔,饮了松下甘泉,管仲与王子城父俯地叩首,拜辞师傅。松泉子入洞,取出一册《天道》赠与管仲,取出一册《兵道》赠与王子城父。两人磕头再拜。松泉子道,“去吧,去吧,望你二人同心同德,善始善终。”

    管仲与王子城父携手下山,两名武士远远地随后。途中管仲与王子城父无话不谈,互相倾慕;然而都有世事艰难、人生难遇的忧愁。行至嵩山脚下的溪水边,见有一条三岔路口,王子城父带来的马车和另一名武士就守在几株老槐树下。

    王子城父道,“子克已经无家无国,打算先去燕国避难,别图后计。不知管兄作何打算?”

    管仲道,“管仲孤身一人,四海为家,前途茫茫,不知何往。三年前曾与朋友相约于颍上聚会,我先去颖上会友,别图后计。”

    山前溪畔,清风徐来。管仲青衣飒飒,王子白衣飘飘,两人躬身揖别,分道扬镳。一个学成出山,喜不起来;一个横遭变故,忧思难去!——不期而遇,旋即分手,一对失魂落魄、壮志难酬的同命之人。中岳脚下岔口,荒山野岭之中,各自凄凄惶惶,一个南归颖上,一个北走燕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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