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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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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和叶尔康一样,来自北平的刘觉民也在路上。.biqugev

    他是北洋大学的学生,华北沦陷后,他以为学校解散了,直到不久前才得知学校已经西迁,并在城固建立西北联合大学复校。他先是逃离北平,然后抵达天津,想进入英法租界。可这个时候租界已不容留学生,有一批学生遭敌人逮捕,数日后仅释放十余人,其余人员下落不明。刘觉民侥幸逃过此劫,与几个学生躲开敌人的监视,准备奔逃山东,再由水路经青岛登岸向内地逃亡。然,日军沿途设卡检查,凡留平头、穿西服、穿蓝色大褂,模样像学生的,都被加以某种名目予以逮捕。

    逃亡中,刘觉民和那几个相伴的学生失散,等了几天无果,他只身一人取道南方,沿途所遇艰险想想都令人胆颤心惊,随时都有被杀戳的风险。

    在六朝古都南京,他结识了师范学院的学生江薇。从她的叙述中得知,淞沪会战中,她所在的学校连续四次遭敌机轰炸,有一块弹片不幸击中她的腿部。无奈,学校西迁重庆,她无法随行,只好留在乡下老家养伤。一年过去,她时刻都想着返校,但千里迢迢的家人实在难以放心。可江薇去意已定,她背着家人偷偷收拾好了简单的随身物品,离开家乡,辗转去往武汉。就在船上,她与刘觉民不期相遇,两人聊得颇为投机。

    得知江薇要转道前往重庆,刘觉民鼓动说:“不如这样,你干脆跟我一起去汉中好了。”

    江薇感觉奇怪:“我又不是和你一所学校,干么要跟你去。”

    刘觉民说:“西北联大接纳其他院校的大学生,你是读师范的,北师大也迁过去了,那可是中国第一所师范大学,名校啊,难道你不向往?”

    不仅仅是一种向往让江薇动了心,更有刘觉民的细心呵护让她产生了依恋。在武汉停留几日,休整后他们准备了干粮启程了。在出发前,他们察看了地图,以为有个十天左右就能到达,谁知,一路走来,不是搭乘乡民的马车,就是徒步而行,近乎走了快一个月。虽说路途艰难,但江薇没有说半个“苦”字,更没有丁点埋怨,至多说句“真累啊,咋还不到呢,莫不是要到天边了?”刘觉民心里过意不去,毕竟是他鼓动她来的。“来吧,我背你。”江薇也不客气,“好啊,就等这句话了。”爬在他的背上,江薇感受到的不是腿脚可以轻松了,更重要的是把心交给这样的男人,没有看错。

    幸福并不容易,总是让人寻觅;甜蜜并不简单,总是让心着迷。在月光如水的夜晚,她与他相偎在一起,山野的宁静与月色的婆娑,那般令人陶醉。夜的风轻轻淡淡地拂过,脸颊依旧发烫,既然爱上了就一往无前,不再回头。河水流淌着天上的月影,静静柔柔,天空是那样悠蓝深远,近乎透明,稀稀散散的星光隐隐约约在悠蓝的夜空中闪烁。江薇在想,不管将来怎样,这样的夜,我曾经拥有过。

    在两河口,他们与叶尔康三个遇到了一起。

    “天哪,你们真可是感天动地呀,居然那么远都会跋山涉水走过来。”

    “也许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吧!”

    好在前面剩下的路不多了,江薇疲惫的脸上堆满了舒心的笑。

    几天后,他们结伴到达了城固县。到了这里,刘觉民得知,由于路途阻隔而延期不能入学或失学的学生不计其数。幸好,我来了,他这样感叹。

    汉水边,聚集了大批说话带着京腔的师生,不管他们历经怎样的艰险,冒着被日军搜捕的危险,还是在山东龙口或青岛上岸,绕一个大弯,再奔赴西北求学,那是对知识的渴望与敬畏。这一段西迁史在抗战胜利后,被刊刻于石碑上:北雍学者,右学诸生,痛夫蕃卫之失,耻与非类为伍;或驱车崄路,或徒步荒原,或褰裳涉水,或策杖攀崖,餐风宿露,戴月披星,载饥载渴,载驰载奔,以莅止于陕西之城固。喘息未定,父老来集,劳之以酒食,慰之以语言,荫之以宇舍。于是弦歌不复辍响,绛帐于焉重开,问学之士,闻风而至,咸以志道,据德、依仁、游艺、相与期勉,彬彬乎一时称盛!

    在那北依秦岭南麓,南屏巴山北坡,中纳汉江平川之地,叶尔康有幸成了地质学者薛晔的学生。得天独厚的秦岭造山带成了地质学子们难得的天然实验室,千峰万岭是他们认识自然的好课堂。薛先生告诫学生们,“既然选择了地质与矿冶专业,我们就要甘于忍受寂寞,不但要有放逐山水的仙风道骨,还要有羁旅天涯的万般豪情。牧羊人把孤独交给了辽阔的草原,探矿者就要把情怀留给群山。我们是跋涉者,我们的志向在远方。远方不一定有音乐和诗行,但远方有篝火,还会有地平线和寄情于心灵的牧歌。”

    听着先生这些语重心长的教诲,在室外草棚下上课的叶尔康眼望层峦叠翠的远山,他突发奇想,等将来有一天自己死了,就职业而言,可以把薛先生的话简单概括成一个短句,变成墓志铭:这里躺着一名孤独的追梦者。

    不知这是不是谶语,多年后当叶尔康魂归荒原的时候,怕是连他自己都早已忘记了课堂上的突发奇想,更不要说有人把这个墓志铭刻在他的坟头了。

    城固是西汉著名外交活动家博望侯张骞的故里。他是迈向中国西部探险第一人,更是通往西亚丝绸之路的开通者。城固位于汉中盆地中部,县域地形呈南北长、东西窄。依据地形特点,自然形成三部分:北部为秦岭山区,中部为汉江平川区,南部为巴山浅山区。

    设在二十里开外的乡野之地——古路坝的工学院,各方面条件都非常艰苦,教授们多是住简陋的校舍或租住在当地的农民家中,学生则住在竹片泥巴墙的草屋里,睡双层大铺,夜间透过瓦片间隙可见星月,遇到下雨时,师生们上课、吃饭、甚至睡觉都得撑着雨伞。教室不够用,学院在当地农民的帮助下用芦苇搭建了许多凉棚,算是能安下课桌了。许多从沦陷区流亡来的学生,没有衣服被褥,政府为这些学生每人发给棉大衣一件、制服一套,伙食每个月给战区学生代金法币六元,分三次发放,每十天发两元。学校缺少必要的教学设备,经费也极端困难,没有图书馆,更没有体育场,一切都处于一种战时流亡的教育状态。

    别看在小小的古路坝,多年后被有文化的人与成都华西坝、重庆沙坪坝并称为抗战时期培养科学种子的著名三坝,在中国文化教育史上留下了光辉的一页。

    城固闭塞,交通通讯极端落后,看不到报纸,外面的消息只能从陈旧的收音机里听到前方战况,学生们用大纸书写出来,贴在墙上供大家阅读。在城固县城尚且如此,地处乡野之地的工学院的境况就更糟糕了。这里没有电灯,夜晚的古路坝漆黑如墨,学生们坐在山坡上看星星。有人遥望,哪颗星星属于我?也有人发问,远方有诗和音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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