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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侵掠如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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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柴荣以一招胜过五行派土护法杜峰之后,天色愈晚,不过不点火把,也尚能看得清楚路。

    柴荣已经许久没有和人如此酣畅淋漓地对敌,两番比试下来,柴荣深觉这两番比试对自己武学修为的提升,远非几年按剑谱空练剑法所能比拟。这许多年来在武功上的蹉跎和自我怀疑,无疑都在此时一扫而空。

    走在傍晚的山路,柴荣纵情犹未已,回马欲黄昏的豪情油然而生。

    杜峰在前引路,一路无语。行走约有一刻,柴荣隐隐望见峰头下一缕炊烟正轻轻飘荡。暗淡的天色之下,一间小屋,一缕炊烟,伴随着渐渐起势的蝉鸣。真一派“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的田园农耕之景。

    柴荣暗暗决心,定要让普天之下皆能如今日所见,百姓不忧于杀伐,农田不荒于战乱。还人们一个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不论这路上有多少荆棘,多少危难,柴荣坚信,只要自己够强,一切的困难都不是困难。

    走到这座小小的石屋之前,杜峰停下道:“狄二弟脾气暴烈,性情如火,你注意着些。”

    “晚辈谨记。”柴荣道。

    走到屋前,房门虚掩。杜峰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而入,柴荣觉得不妥,在门口犹豫片刻,杜峰看见,便招呼道:“你进来吧。”柴荣道了声“多谢”后跨入了屋门。

    石屋虽小,五脏俱全。这间石屋分了数个隔间,隔间之间以石墙相隔,石墙上开一方小门,允许一人通过。

    右边的隔间里,一个农人正拿了一把镰刀砍切扔在墙角的一捆木柴,他身旁的火炉里正烧着已经砍好的柴火。熊熊火焰,让人在门口便感觉到脸上一阵灼热。

    砍柴而后烧之,这景象让柴荣隐隐觉得不适。

    “狄二弟。”杜峰叫道。

    柴荣看着烧柴的狄二弟,心想这位狄前辈想必也是叫狄峰了。

    狄峰一回头看见杜峰,显得十分高兴,把手里的镰刀随手一扔道:“杜大哥,这么多天不来,二弟我可想死你了。”他刚一说完,随即便站起拥抱了杜峰一番。杜峰木讷不善言语,只是傻笑。

    柴荣看这狄峰样貌,他的两撇赤眉格外显眼,同时脸色大概因为常年火熏而显得焦黑。不同于钱峰的魁梧而壮硕,狄峰的身形同样健壮但显得更为灵动。

    狄峰突然看到了杜峰身后的柴荣,便指着他问杜峰道:“这娃娃是谁?”

    柴荣虽然不喜,但杜峰有言在先,便道:“晚辈柴荣,久仰前辈。”

    “你跟我大哥来做什么?”狄峰怒问。

    “在下奉师命前来拜见贵派掌门何老前辈。”柴荣道。

    “我师父统领五行派万余众,你说要见就见的?”

    “在下不敢造次,确有要事在身。”

    一旁的杜峰见狄峰有些过火,便道:“这位柴公子很厉害,把我和钱五弟都打赢了。”

    “我说钱五弟武功毫不连贯多少次了?他总是不听!”狄峰提起这件事,又发了一把火。

    柴荣见狄峰一直如此自顾自地动辄发怒,料想此人一边脾气暴躁,一边又有些自负。《孙子兵法》说将有五危:必死,可杀也;必生,可虏也;忿速,可侮也;廉洁,可辱也;爱民,可烦也。此时狄峰之举,正中忿速之危。

    “狄前辈所言差矣。钱峰前辈并非招式不连贯,他每日以树干练斧,招式的衔接早已超过寻常武林中人,只是和在下尚有差距而已。”柴荣说话颇为自负,是有意要激狄峰和自己比武。

    狄峰听到此处,果然怒道:“井底之蛙,你以为碰巧胜过了钱五弟就天下无敌了吗?莫说天下,你敢和钱五弟再比试一场吗?定要打得你满地找牙!”

    柴荣长叹了一口气,把剑抱在怀里,装作不屑一顾的样子道:“我道狄前辈武功多么高强,原来也不过如此。前辈不敢比试便直说,何必搬出钱峰前辈来压我。”

    狄峰果然暴跳如雷,一把抓起柴上的镰刀道:“出去,待本大爷教你谦逊!”

    柴荣沉默片刻,并非是心生怯意,而是要趁这短暂的时机研究一下狄峰的武功路数。狄峰那把镰刀三尺长短,木柄朱红笔直,乃是上等铁桦制成,镰刀刃上犹有赤红灼烈之迹,隐隐蒸出热气。

    “你怕了吗?”狄峰见柴荣站在门口不动,怒而斥道。

    柴荣明白以激将法逼狄峰与自己交手,此战自己非胜不可。如若打胜,自己尚且有道歉辩解之机;如若失败,自己再为无礼谢罪便毫无意义了。

    “前辈请。”柴荣说着让开了门,请狄峰出门。

    狄峰一甩衣摆,“哼”地一声,从柴荣身旁出门,柴荣随后跟出,杜峰于最后出门。

    “我出手了!”狄峰虽然愤怒,但作为江湖前辈,也不可能趁人之危。

    “恕晚辈无礼了!”柴荣一声说完,便持剑一招拦腰平斩过去。

    狄峰见柴荣来势突然,并不闪躲,而是持赤火镰径直迎上,扭转手腕,倒持镰刀,一把勾住了平斩过来的青冥剑。

    柴荣一招不中,随后迅捷变招,快剑频发。一般江湖对敌,对方攻势凶猛时,自己原地格挡一定难以招揽全身,因此要快步后退,保持距离。而此时狄峰应对柴荣直取要害的多处快剑却毫不闪躲,反而冒着中剑风险,迎面挥舞赤火镰而上。

    柴荣见狄峰这一连招迅捷凶猛,自己刚要接近,还未短兵相接,已经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灼热,让人睁不开眼睛。

    柴荣急忙一连数个后撤步向后盲退。待到视觉稍微恢复,赤红的镰刀已经伸到跟前,柴荣急忙仰身避过时,肋上已经被镰刀划过,锦衣破裂,肌肉竟然如烈火灼烧一般疼痛。

    柴荣方抬起头,来不及重整态势,狄峰的攻击又如疾风骤雨一般袭来。狄峰这一连串杀招,着实占了“其疾如风”、“侵掠如火”两项精要。

    柴荣一边后退,一边悉心想狄峰这套镰法的破解之策。方才自己想要用简单直接的剑法快攻得手,狄峰反而也用简单直接的武功硬接,两勇相接,结果自然是更为凶狠的狄峰占了上风。看来就目前来说,柴荣还没有达到用蛮力克制狄峰武功的境界。

    又一连串攻击过后,柴荣只觉得左右支绌,多处险些中招,脸上也被划了一条淡淡的血痕。

    另一方面,狄峰强攻不下,心里有些焦急,内力也有些不支了,只好暂缓攻势,给自己和柴荣都留了一丝喘息之机。

    柴荣一时想不起来对策,看了一眼手中紧握的青冥。

    只见此时,青冥身上的青光已经内敛,完全暗淡了下去。

    “看来与狄峰此类人对阵,不能想以寻常方法取胜。”柴荣心想。

    五行之中,水能克火,木能生火。

    老子《道德经》中言: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能胜,以其无以易之。柔之胜刚,弱之胜强,天下莫不知,而莫能行。

    《孙子兵法》说: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现在连青冥剑也在告诉自己,此番战斗的取胜之道,在于柔、在于收,而不在猛。

    柴荣想通之时,狄峰也已经恢复了些元气,重又挥起赤火镰,势如猛虎般攻了过来。

    柴荣放轻了脚步,应对招数上以躲闪为主、推放次之,最后硬接。

    此番对敌,狄峰攻势自身已然弱于之前,柴荣又顿悟克制之道,因此狄峰虽然又耗尽了大半精力,这次却没伤到柴荣分毫。

    两次侵攻不胜,狄峰重整态势,再度连挥赤火镰,发动了第三次进攻。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第三次进攻,已经是大火遗苗、强弩之末。

    狄峰强支疲累之体,在第三次进攻最后一招使出后,正要发出第四次进攻,柴荣的青冥剑却不知如何放在了自己的脖颈旁。一切好像顺水推舟、自然而然一样。

    狄峰目瞪口呆,愣了良久。

    “哼!你赢了。”狄峰右手一扬,赤火镰扔在了地上。

    柴荣放下剑行礼道:“多承狄前辈相让了。晚辈前者之语,是知前辈好胜,故以此相激耳,望前辈恕罪。”

    “恕罪就别提了,你是怎么想出办法打败我的?”狄峰问。

    “前辈攻势凶猛,然势不能长久。五行论曰‘众克寡’,水克火长久来看,即以我招式之多变应前辈攻势之少变,以我耐力之长久应前辈攻势之短暂。”柴荣道。

    “看来你虽然嚣张,但还真有些本事。”狄峰怒气微收。

    “多承前辈相让。”柴荣道。

    其实和五行派金、土、火这三护法比试,柴荣已经隐隐觉出,这三护法武功各有专长,若太行五峰合力一击,定非五位寻常高手能比。

    但若是单独对敌,每一位和自己应当都在伯仲之间。

    “既然你赢过了我,我便带你见杨四弟,随我来吧。”狄峰对柴荣说罢,又让杜峰帮他照看燃着的炉灶,便出门望木护法杨峰所在之处走去。

    柴荣眼看天色已晚,自己比试三场,也有些疲累。只是对方说好一一比试,方可见到掌门。自己本来或可一场不比,只是如今已经比了三场,不把剩下两场比试完成,倒说不过去了。

    “小兄弟,你要小心了。你还没见的杨四弟和泠三弟,武功可不是我三人可比啊。”狄峰道。

    天色已晚,夕阳的光芒终于彻底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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