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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少傅如玉(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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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州,一线天处。

    一线天,顾名思义,便是两座山峰之间横劈出一条只供人行走的路线,陡峭险粝。

    一辆精美的马车,缓缓自一线天的路径驶出,车角青灯随风摇曳,叮铃作响。车夫时不时挥鞭驱马,轻喝吁行,手腕挥动间可见他娴熟精湛的技艺。

    黄昏日垂,天边仿佛编织出杏色的水纱,几道炊烟袅袅腾空而起,晚来归鸦断于空濛江渚,熟透的山花不承其重,花落流水香。

    悠远的箫声随风传来,如同袅袅的炊烟。

    田野里的庶民,都停下了手里的劳作,伸手擦了擦额头滑落过的汗水,眼睛追寻着箫声传来的方向。

    箫声渐响,传近,马蹄声也娓娓而来,一辆马车踏风而至,荡起路上尘土飞扬。

    车窗的帘子隐约被人掀开,但是因距离太远,看不清楚里面,只能看见模模糊糊的人影,穿着飘逸的青衫。

    里面的人却将外面看得清清楚楚。

    窗外,金黄一片,一场风吹过,如同波浪翻滚。

    老人、青年、小孩都在土地上挥洒着汗水,一年春秋,收获耕种。

    “公子,郾城传来消息,说长殿下前几日在临春阁下令诛杀美姬丽倌,不知缘由。”车内,突然多出一道全身裹在黑色里的身影,一五一十地对首座的青衫男子禀告这些时日里郾城之中发生的事情。

    青衫男子闻言皱起俊眉,放下手中的竹笛,“瑛国公府有什么动静”

    “尚未有过什么动静,只是”来者的语气顿时变得踌躇起来。

    青衫男子冷冷瞥视一眼他的下属,目光里的意味不言而喻。

    来者咬牙,“前些时日瑛国公世子领兵回朝的同时,长殿下亦同时搬进了朴华斋。”

    来者的话音刚落,一道茶杯被人用力捏碎的声音便突兀地响起,人影微抖了抖身子,颇有些害怕青衫男子的怒火。

    “她不回自己的长孙府,搬进朴华斋做什么,和顾北珩彻夜长谈吗”

    车内怒喝顿起,青衫男子的胸脯起伏跌宕,发髻微乱,显然能看出他着实被气得不轻。

    来者也一再往角落里缩去,尽量让自己变成一团空气,生怕他公子的怒火发泄到他身上,但也不得不怕,只要遇见那位长殿下的事,他的公子,总会丢失以往的风度翩翩,遇火就怒。

    “青枫,快马加鞭,一日内,必须到达郾城。”他握拳下令,声音里咬牙切齿的意味,令最近几里外的人们都能听见。

    车外的马夫得令,猛地一个挥鞭,骏马扬蹄跑向远方,留下阵阵灰尘飘空。

    郾城,朴华斋里,长歌躺靠美人榻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她不觉抬手轻揉一揉鼻尖,倒有些不解是谁如此想她。

    师兄不对,他早就奉师命前往娄阳关历练,不太会是他;二哥也不可能,早晨用膳便见过。

    难道

    她一惊,身子弯斜,一不小心便突然翻滚下美人榻,脑海里倏忽闪过一种不可置信的想法。

    是他回来了

    她爬起身猛地冲向门边,“非邪,替爷收拾东西,爷要回长孙府。”

    非邪闻声冒出来,对她的大惊小怪颇有些无语,“爷,不是你昨日说要在朴华斋多住几日吗怎么一早起来便要喧嚷着回去。”

    长歌伸手,在他脑袋上倏地敲出一颗爆栗,“你懂个鬼,快去。”

    非邪委屈地捂住脑袋,但还是按照他主子的吩咐去办事,毕竟有时她对付人的手段,实在令人深恶发指。

    青桐巷,历来便是琼蓝王朝的高官达贵聚集之地,可如今,却很少有朝廷大臣会选择落室此处,就算有,也会选择匆匆搬走,另择佳房,只因住在此处的大人物,实在是他们惹不起的存在,如果惹上,那便是侥幸不死也要褪成皮的结局。

    日光斜斜投射,清风微徐,树叶飘旋打着圈落地,一辆精美华贵的马车,正微微晃晃地行驶进青桐巷。

    不多时,书写着岚情长殿下府几个金光闪闪的篆体字便映入眼帘,是当今皇帝亲笔所提,依稀可见他对岚情长殿下的纵容和疼爱。如此,谁又敢惹岚情长殿下,更何况她对付人的手段,远非常人可比。

    她的声誉,在琼蓝国几乎是好坏参半,寒士之臣认为长殿下不畏强权,肯为平民百姓做主,是个难得公明的王公贵族,老朝臣则认为她不顾礼法,恣意妄为,实在是丢尽琼蓝皇室的脸面。

    但那些事,都影响不到长歌,她正舒适地靠在车檐上,一口又一口地品尝淮南地区刚送进京都的贡橘。

    “长殿下,陛下有请。”

    车外,一道尖柔如女声的嗓音传进耳内,长歌动作一顿,随即懒洋洋地回复他。

    “本殿知道了。”

    说是一回事,去不去又是一回事,马车依旧驶向青桐巷。他对琼蓝而言,的确是个圣明的君主,可于长歌和皇后、东宫来说,他确不是个好父亲和丈夫,好祖父。

    见她不曾停下马车,内侍瞬间心急如焚,连忙上前用肥胖的身子稍稍拦下她,“殿下,陛下现在还在御书房等你觐见。”

    她似笑非笑地让人掀开车帘,“高公公的意思,是本殿妄顾皇上圣旨。”

    内侍闻言矮下腰身,表情诚惶诚恐,“殿下折煞奴才,奴才怎敢干预殿下的事情,只是,陛下已在御书房等候多时,还请殿下移步。”

    长歌轻哼,眸底闪过丝丝杀气,秀丽的面容霎那间变得高深莫测,“高无庸,本殿的事,还轮不到你们来指手画脚,只要皇后还在位一日,本殿的心情,自然会好。”

    高无庸的腰身更加低矮,拂尘轻轻转向弯,“奴才知晓,殿下,请。”

    “非邪,转道,去御书房。”

    车帘闭合,一道轻柔的声线下令,整方车队转向,慢慢行驶去帝宫。

    帝宫,是琼蓝国最恢弘雄壮的地方,在蒙蒙天地里巍然屹立,巨石砌筑的城墙矗立高耸,青暗石壁如同最忠诚可靠的侍卫,将帝宫围护得固若金汤。城内,纵横交错的街道,影影绰绰的高楼,隐在薄云霭色里,宁静安然。

    帝宫,仿佛沉淀了百年盛世繁华,万籁俱静。依稀模糊间,仿佛可以听见远钟敲响,让人暗暗心惊胆寒之下,不觉敛去周身气息,就连浪荡不羁之子,亦会变得恭敬有礼,温文尔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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