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没有力气再跟她争执。
抬手又揉了揉石头怪的头顶，魔王叹气：“没有，就是看到你觉得开心。”
李斯桐信了他的鬼，这家伙刚刚还在大喊大叫，说什么开心，显然是睁眼说瞎话。
“打什么主意呢”她嘀咕着，也没有太多心思跟他纠结。
李斯彤满脑子都在用她仅有的智商思考夏迩带回来的情报。
他说他离开一夜，也是跟着袭击者找去了对方的老巢。
只不过，那目的地与她和魔王去的图书馆大不相同。
也与李晚星的无意交恶完全不一样。
夏迩所去的那栋废楼里到处都是意图置人于死地的陷阱和符咒，数十个能力深不可测的术士轮番值守，交手时所用术法无一不是阴毒邪戾之道。
夏迩本来潜入时隐蔽得很好，几乎快要接近那里头被层层护卫的秘密，关键时刻却还是不慎暴露。他一路又躲又藏，好容易才甩脱了追杀，几乎九死一生，勉强活着回来。
都说打狗都要看主人，她想到某只脸色苍白、还在卧床的狗子，就气不打一出来。
“混蛋我一定要把幕后黑手揪出来，抽他的筋剥他的皮”
魔王却冷眼看着。
这会儿的淡漠倒与醋意无关。
他只是也在回想刚才茶味狗子在房间里跟石头怪说的那些话。
当时魔王人在客厅，但是房门没关，他们聊天也完全没有避讳其他人的意思，所以阿尔芒德听得清楚明白。
可魔王觉得奇怪。
按说，虽然他们追查到的不是同一处地方，可孤女失踪贩卖、游乐园袭击归根到底都是同一批人弄出来的事情，两地之间得出的情报总该有所牵连、相互印证才是。
可夏迩所说的一切只能跟替他身上的伤势对应，与魔王前一晚跟李斯彤从图书馆打探来的消息却没有任何重合。
既然潜入到了废楼之中，那多少也该有些有效情报吧
他看着李斯彤，眉心不禁又蹙了起来：
“你就这么相信那家伙的话”
“嗯”她听这问题才觉得奇怪，“对啊，当然”
李斯彤脑海里不仅浮现出百年前那个风雪交加的黑夜里，那双墨一般幽深、湿漉漉的瞳孔中倒映着自己的脸的情景。
她以为那一望便拴紧了彼此，从那之后，他们同生共死，也曾经在危难中救下过对方，哪怕这当中也走散过、分离过，可重新相遇，再相伴至今。
纵然是人类的亲人、伴侣，想来也未必能够经得起这当中的许多坎坷考验。
她要是不信夏迩，才比较奇怪吧
那恐怕就真是应了聂伽蓦那句话“没有心”。
李斯彤想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下意识捂着胸口，抬眼看向魔王：
“我当然相信他。这世上谁都会骗我，但夏迩一定不会。”
魔王看着她。
那双晶亮的眼在刹那间似乎带了些许对立的敌意，就仿佛在他们之间划开了一道界线：她跟那只狗在一边，而魔王则被划在了另一边。
他心头有些憋闷，也有不知所以然的刺疼。
“谁都会骗你”可阿尔芒德在笑，他在莫名难过的同时又打从心眼里觉得有些好笑，“就他不会”
真不知道是该笑绝对武断的她太天真，还是该笑失落受伤的自己太脆弱。
他笑着摇摇头：“希望是这样。”
魔王背着手，一个人往前走，罕有地没有等她，也没有跟在她的身后。
冬日街头的阳光明明很灿烂，这天天气很好，也没有风，可他却觉得很冷。
得走得快一些，让身体暖和一点。
他知道自己没有权利抱怨什么。
弄丢了她太久，到了现在，魔王的存在对她而言，更多只是回忆。
如果禁锢在记忆中，也许还更好一些；可他偏偏从泛黄的过往中走了出来，来的时候还把她忘了个一干二净
他如何比得过那条陪了她似乎很久的狗
那些缺席的岁月不可弥补，也无从篡改。
他只能生自己的气，气自己为什么失去了记忆，气自己在年少时陪在她身边为何不能更多一点温柔耐心。那么她也许还会看在过去的份上，将心里的天平少少倾斜一些些给自己
“等一哈”
身后的石头怪大声喊。
他想，事到如今，你又何必挽回反正你也已经伤了我的心。
沉浸在自己恋爱哀思中的魔王当做听不到，继续一个人埋头往前走。
“你给我回来呀”
李斯彤跺了跺脚，三两步跑过去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子。只见那个男人转过来一脸忧郁，眼睛里写满了沧桑，淡淡道：“放手，让我走。”
“你要走去哪儿啊”这回换她笑了，“搞什么呐，不是说饿了吗，你再走就要走过头了，早餐摊就在这儿”
阿尔芒德转脸看向一旁。
果然，街边几个摊档几乎座无虚席，连外带队伍都排满了客人。其中一家店的街边小桌上正坐着聂伽蓦、林晓丽，两人齐刷刷抬头看向这边，小姑娘甚至还挥了挥手，招呼他过去。
纵然再有百般骄傲，这会儿也没办法继续硬着头皮闹情绪还有人看着呢。
魔王诸多优点之一就是会顺着梯子下，还会看眼色，知道给石头怪留面子他老老实实转回身，还是越过了李斯彤，直接朝着林晓丽走过去。
“你想吃这个”魔王幼稚的刻意并没有被放在眼里，她直接探头去看林晓丽她们吃了什么，照一样的点了一份，然后在他旁边找了个空隙拖了张凳子挤进去坐下。
这种路边小吃摊的桌子很长，吃客或者坐在条凳上，要么就是找塑料凳子挤着凑合一下。一桌挤一挤最多能坐下十来个，陌生的、熟悉的人们就挤在一起，在晨光的忙乱中把自己填饱，然后开始新的一天。
当然，这当中也有些人跟李斯彤他们一样并不急着离开。
同桌有两位上了年纪的大爷，各自点了一碗甜豆浆，不紧不慢啃着油条开始闲聊。
“看手机上的清晨快报了吗呵，今天这可精彩了啊我跟你说”山羊胡子大爷有些亢奋。
“还没看呢，怎么了怎么了瞧你大惊小怪的”秃顶大爷颇有几分不以为然。
“说就昨天夜里，t省的楼盘大亨马上风，挂了连夜送医都没救得过来”山羊胡子大爷面色嫌弃，但语气却掩藏不住八卦的激动。
“啊”秃顶那位还是兴趣平平，“大清早的你说这些有的没的，也不问吉不吉利。”
“不是，老张你别这样，还有哪”见秃顶大爷一脸冷淡，山羊胡大爷祭出大招，“再给你说个靴诡异的事儿啊。就s省之前说是斥巨资造的一栋楼，本来要安排给空巢孤寡老人做养老服务的，都快竣工了，居然特么一夜之间塌了”
“塌了”秃顶大爷这才被吸引了注意，紧张地问，“没事吧有没有伤亡”
“嗐，要不我说什么邪门儿呐就那么高一栋，八九层楼呢，塌了居然连只蚂蚁都没砸到这事儿一出，网友们连夜讨论，说后果就只是把s省那个负责建设的领导给揪下了马，叫他受贿贪污，把个好好一栋楼偷工减料，这下出事儿了吧幸好没害到人，害了他自己老天有眼啊”
山羊胡大爷口沫横飞，说的那是一个义愤填膺。
“嗯”秃顶大爷点点头，若有所思，低头又啃了一口油条才开口，“这些个权贵，就没几个做好事的。变着法儿想要长命百岁、富贵千秋，有几个管老百姓死活的什么缺德事儿他们都干得出来”
“不过你说绝不绝一晚上，一个大佬丢了命，一个大佬丢了官儿，跟扎堆似的”正说着，山羊胡大爷手机叮咚一声，他忙不迭放下烧饼，将鼻尖儿上的老花镜正了正，把手机屏幕怼到了鼻子跟前。
“哇噻”
身边老伙计忽然一声喊，非但把秃顶大爷吓了一跳，连桌上其他吃客都忍不住抬头看过去。这当中，自然也包括本来认真埋头苦吃的李斯桐一行人。林晓丽甚至有点怕，不管不顾嘴上的油渍，放下手里的油条，绕了个圈儿一头栽进了魔王怀里：“叔叔怕”
山羊胡大爷抬眸，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儿夸张，满是皱纹的焦黑脸庞刷一下红了：“对不住对不住。”他压低了声线，清了清嗓子，跟秃顶大爷继续说：“那个著名慈善家，温庆江今天凌晨也不知道发的什么神经，居然在微博上自曝了基金会的真实账目，然后秒删”
“删删有什么用，网友肯定都截图了呗。”秃顶大爷一脸了然，“嘿，你还别说，真邪门儿了哈，就昨天一晚上三个大佬翻车，哪件事儿不是能震惊全网的大料啊昨晚上可真热闹。”
“你说昨天是个什么日子啊”
“不知道，反正对这些大佬来说，是个倒霉日子哈哈”
“人呐，发达了不能飘。做些缺德事儿，难道不敬畏鬼神，就不怕报应吗”山羊胡大爷摇摇头，很是感慨。
“你知道他们不敬畏不都说这些权贵也喜欢搞些神神鬼鬼庇佑自己”
“哈哈哈，瞧你说的难道昨儿晚他们仨供奉的神鬼也是扎堆倒了台不成”
他这话落下，李斯桐和魔王二人交换了个眼色。
这一届的魔王是我罩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