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大展宏图
夜晚，山海堂。
“启禀冢宰，今日陛下去了觉迷寺，同行的还有太后、皇后，陪同的臣子有大司空于谨和大宗伯元欣。说是去为荆州和萧家渡死难的百姓烧香祈福。”宇文护又在半躺着眯着眼睛听肖纶的关于宫里的汇报了。
宇文护冷哼一声，说道：“他们一家子这是要干什么？祈福？明明就是去打本公的脸！”
“这……”肖纶一时接不上话了。
宇文护睁开了眼睛，接着骂道：“现在谁都知道，萧家渡是因为我宇文护的那两个混账儿子窝里斗、一个被窝互相踹造成的，他们倒好，虚情假意的去烧什么香？装什么仁德之君？难道不知道的朝廷还有废佛的禁令吗？”
“据说，这是太后的旨意，直接传给大宗伯元欣的，是大宗伯觉得大司空于谨一直在觉迷寺比较容易张罗，故而一起去的。还有……觉迷寺是皇家的寺院，不在查处的寺院之列，太后也只是以皇家的身份去的，没有宣诏，也不曾张扬。这……似乎都是合乎礼制的。”肖纶小心翼翼地回奏。
“合乎礼制？什么是礼制？礼制是什么？礼制就是一帮酸腐的废物儒生为了糊弄人瞎编出来的一块破布！有谁知道在那块破布下面有什么人干了什么勾当？”宇文护盯着肖纶骂道。
“冢宰息怒，老奴以后一定让宫里的人盯紧了。”肖纶吓的赶紧下跪叩头。
宇文护没理他，接着说道：“一个太后，一个天子，外加一个大司空和一个大宗伯，嘿嘿，天子总领六宫，现在已经有两个宫的人跳出来打我的脸了，是不是马上就要群起揭竿，将我这个权臣碎尸万段，给当年的赵贵立碑撰文、沉冤昭雪了吗？是不是马上就要扭转乾坤，给他的哥哥，还有那个当年的乱臣贼子的孽种报仇雪恨啊？”
肖纶一听这话，吓的爬在地上一动不动。
宇文护看见爬在地上的肖纶，突然想起来另一件事，立马问道：“还有那个什么号称登龙先生的呢，最近和真龙见面没有啊？”
肖公公赶紧回话：“启禀冢宰，见……见过一次。”
“什么？”
“就是萧家渡决堤的那天，陛下去了河堤，那个……兰珺也在。”肖纶战战兢兢地回道。
“为什么不早报？”宇文护吼道。
“启禀冢宰，据宫里的姚公公奏报，陛下旁边一直有御林军跟着，他们只是行了君臣之礼，然后感慨大水无情，最后那兰珺只是建议去搜救被冲走的百姓，并未说什么其他的话，陛下就离开了。那日您……您贵体欠安，老奴觉得此事并无大碍，故而老奴斗胆未禀报，冢宰恕罪啊！”肖纶此时磕头如捣蒜。
“你瞧瞧，你瞧瞧，又是去河堤，又是去烧香，啊？可真会收买人心啊，恨不得让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是个仁义之君，我宇文护是个残暴之臣吗？”宇文护指着自己吼道。
“冢宰息怒……冢宰息怒。”肖纶在下面死命的磕头。
“去！告诉宫里的老姚头，让他给我盯紧点，还有你那个干儿子，也精神点，别一天到晚就踏马的知道赌钱！”宇文护下令。
肖纶赶紧磕头称是，忙不迭的爬出去。
“先去无鱼监，把章虎他们三个叫来！”没爬出多远的肖纶又被叫住了，听到宇文护的话，赶忙又叩了头说：“是是是……”才慌慌张张爬出去。
约么大半个时辰，无鱼监的三位密使都跪在了山海堂的中间。
“这都多久了，你们怎么才来？”宇文护一边翻着案几上的奏折，一边不满的问道。
三人迟疑了一下，还是章虎率先说道：“启禀冢宰，今夜是章丘密使值夜，属下和章月密使并不在无鱼监，故而来迟，请冢宰恕罪。”
“你们的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傅呢？最近可有什么消息？”宇文护漫不经心地问道。
还是章虎说道：“启禀冢宰，臣等只是按照常例将每月朝廷发生之大事汇报给师傅，师傅并无直接命令给我们。”
“章老头还算守规矩，你们也不错，叫你们来，是想问道于江湖，江湖，最近太平否？”宇文护合上了奏折，扫视着下面跪着的三人，问道。
章虎试探着说道：“江湖之事，章月密使在留意，不知冢宰问的是哪方面？”
宇文护看向了跪在最左边的章月，说道：“既然你最清楚，那你就说说门外柱子上挂着的灯笼吧。”
章月直起身子回禀：“不知冢宰问的，可是那灯笼会？”
宇文护冷哼了一声，说道：“怎么，我大周境内还有其他的著名的帮派吗？”
章月回道：“在我大周境内，江湖上确实帮派林立，有的占江河码头，有的占寺庙道观，还有的走马云游，不光混迹于大周，还有齐国、陈国、南疆、突厥、吐谷浑都有他们的足迹。但声名最响者，唯灯笼会和夜煞。”
宇文护喝了一口水，示意章月继续说。
“灯笼会兴起于七、八年前，都说总舵在益州的云川竹海深处，其实那只是他们接待客人做交易的地方，他们的帮主四海云游，在荆州。益州和齐国都很有名，现居长安，化名兰珺，被封为大周的国士。”章月继续说道。
“他们素日都做些什么勾当？”宇文护轻蔑的问道。
“灯笼会素日以帮人打探消息换取酬金为生，棋子布满大周的官、商、江湖等各个角落，打探官家密情、经营江湖豪强，行事隐秘，也未曾有骇人听闻的恶行，在江湖上算是懂规矩的。但是夜煞就只是干一些拿钱杀人的恶行，为人所不齿。”章月说道。
“要说打探消息，难道不应该是你们无鱼监最厉害吗？怎么让人家抢了生意啊？”宇文护不咸不淡的问道。
章虎听闻此话，连忙回道：“冢宰明鉴，无鱼监只是奉朝廷的命令监视，并无买卖的权利，就算有时候花钱买到消息，那也只是获取的手段，并无出手倒卖的举措。”
“行了，你们买的，当然比不过人家卖的，可是买卖有买卖的规矩，做生意怎么会做到朝廷上来的？萧家渡的事，还有荆州的好多事，怎么都有那个竹玄之的影子，难道这个灯笼，星星点点，照在我大周所有的地方？”宇文护阴阳怪气的问道。
下面三个人直挺挺的跪着，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接下来，宇文护才说道：“你们回去，给本公好好查查，灯笼会到底是什么来头，都是些什么人在里面，到底渗透了多广，多深？都要详细，还要派人盯住那个竹玄之，有什么反常也要报到这里来，明白了吗？”
“是！属下明白！”三人齐声回道。
“恩，去吧。”宇文护抬抬手示意，然后三人便叩头退下了。
——
或许是折腾了半夜，宇文护有点累了，一直到第二天早朝时间，还在懒懒地躺着，一旁的侍女静静的等着，不敢出声。
宇文护起身后，背靠在靠枕上，揉了揉额头，稍微清醒了一会，才说道：“去告诉肖纶，今日早朝不去了，午后让他们来府内议事。”
那侍女赶紧怯生生的说了声“是——”便退出去了。
午时过后，依旧在山海堂。
宇文护依然懒散的斜靠在坐塌上，肖纶在一旁伺候着。面前的案几上高高的摞着一层层的奏折，旁边是一方代表天宫冢宰的大印。
其下居左首位的案几后面，坐着宇文深，然后是大司寇吕正、大司徒梁和、司马韩直和天宫的几位上大夫。居右首的案几，今天是空着的，
“世子病了，司空革职待审。这些奏折有些积压，深儿，你最近就替你大哥看着点儿吧。”宇文护淡淡的说道。
宇文深的眼中闪过一丝狂喜，随即面色如常的拱手回道：“儿愿意为父亲分忧。”
宇文护点点头，从厚厚的奏折的最上面取过一本来，扔在案几上，说道：“这是大司空于谨的奏折，上表请辞，司空府出现贪墨大案，说自己领着大司空的职，难辞其咎，请求辞去大司空的职位，削去燕国公、柱国大将军的封号，你们议议吧。”
宇文深这么些年能和世子争个旗鼓相当，靠的是自己苦心孤诣经营的一个“贤”字。处处给人以如沐春风的感觉，即使在朝堂上掀大哥的老底，也会让人觉得这是被大哥逼的走投无路才那样干的，所以此等拉拢人心的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于是他先出言。
“父亲和诸位大臣都知道，于老将军是跟着文王戎马半生的，这燕国公、柱国大将军的封号，还有大司空的职，是文王齐亲赐的，这是他老人家半生征战得来的尊享，不能因为崔石这一墨吏的罪责，引咎牵连。”
“臣也是这个意思。”这时候的吕正出言附议了：“司空府的政事，一直由崔石代理，于老将军从不过问，出了这样的事，于老将军高风亮节，我等不应该不明事理啊。”说完，自己呵呵的笑了起来。
但是他的笑声略微有点尴尬，为什么呢？因为今天山海堂的气氛有点微妙，素日议政，宇文训、宇文深各占一头，针锋相对，两边鼓足了劲儿的互怼，但是今天，权力的天平倾向了宇文深的一方。
宇文训和崔石不在，梁和不到自己的头上坚决不说话，新晋升的几位天宫上大夫不便多言，只有宇文深和吕正“大展宏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