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徒做嫁衣
宇文护似乎是注意到了这一点，他也知道其他人是不会再说什么的，便起身朝着下面扫了一圈，说道：“前朝魏帝，共册封了八位柱国大将军，威名赫赫。其中以我朝文王为首，文王驾崩后，大周新立，为安定社稷民心，延用前朝旧制，留下了七位柱国大将军，哪怕是李虎已故，也让其后人李渊承袭了爵位。先帝时，楚国公赵贵谋反，那于谨和独孤信是赵贵的结义兄弟，我为什么没有动他们，还让他们高官厚禄到今日？你们说说？”
底下的人都低着头，垂着眼，一言不发，因为谁敢提那被称作禁忌的楚国公啊！
宇文护冷笑一声，似乎是对这些人的表现很满意，然后说道：“本公把他们像神一样供奉在这朝堂上，是为了给文王留一点脸面，不要让天下人觉得跟着文王打天下的人都是乱臣贼子，也是给陛下留一点脸面，不要让天下人觉得陛下嗜杀残忍，牵连甚多，落下个鸟尽良弓藏，兔死走狗烹的骂名。”
这番“感人肺腑”的话，说的包括儿子宇文深都心里一阵抽抽，好在都是朝堂上摸爬滚打了好些年的人，心里没点城府怎么混，因此脸上都是平淡如水，丝毫不起任何波澜。
“父亲高瞻远瞩，气量宏大，孩儿着实钦佩，希望独孤老将军和于老将军也能体会得父亲的良苦用心，为我大周之人心安定，做出一个榜样。”宇文深在拍他老子的马屁了。
“嘿嘿，罢了罢了，那两位的心里不把本公这把老骨头挫骨扬灰，都算是仁慈了。不过他们现在盘着卧着，挺好。”不知道是儿子的马屁管用，还是独孤信和于谨的表现不错，总之宇文护现在的说话语气是满意的。
“属下等明白，两位老将军在这个位置上的作用比不在这个位置上的起到的作用，要大得多。那于老将军的这份奏折……就让陛下驳回吧？”吕正上前说道。
“恩，六宫之主的奏折，我们是不能批阅的，夹个单子写上你们的意思，让陛下去批吧。”宇文护吩咐道。
“是。”下面的人都回道。然后肖纶便赶紧过去，把于谨的那份奏折摆放到宇文深前面的案几上。
宇文深取过一张制作精致的纸张，提笔在上面写下了：“不允请辞”的字样，毕竟是第一次在这样的单子上书写，他的“辞”字最后一笔竖拉地有些倾斜了。
然后，肖纶将宇文护案几前的天宫冢宰大印请过来，宇文深恭恭敬敬的接过，然后看准了，小心翼翼地盖在自己刚才书写的单子上。
这些都是以前世子做的事，宇文深在心中默默渴望了许久许久，今日终于平静如水的如愿以偿了。
宇文护和在座的朝臣们有意无意地看着宇文深做完了这一切，然后宇文护又指了指案几上单独摞着的一沓奏折，说道：“崔石不在，司空府的奏折，积压的一堆，司空府的几个中大夫把这些重要的，都给送到这里来了，你们说说，怎么办吧？”
众人起先默不作声，因为他们对司空府的奏折，似乎也给不了什么批阅的意见，这时候，一般不怎么说话的大司徒梁和说话了：“启禀冢宰，眼下崔石待查，这些大夫们不是给不了这些奏折的批阅意见，只是没有主事领头之人，他们无计可施啊，现如今只有请冢宰举荐一位主事之人，呈交给陛下任命后，这些司空府的政务，才能如常处理啊。”
“难得大司徒建言献策，而且还一语中的，怎么样？你们有什么人选吗？”宇文护问道。
又是满座的默不作声。
宇文深其实最近一直在物色司空的人选，希望找到一个合适的人来把他推上去，这样自己在六宫中说话势力又能增加好多，但是偏偏司空府不同于其他，它掌管着大周所有的重大的土木兴建，一般人还真拿不下来。
从司空府外面找几乎无可能，从里面找呢，忠于自己的官阶太低，几个能处理好司空府政务的大夫要么两边不靠，要么是世子那边的人，“德才兼备”的人简直就是凤毛麟角。
但是他又不能强拉一个去充数，只好干着急。而一旁的司马韩直呢，尽管很想推荐几位，但是缺了领头的，自己不好做主，万一举荐不当，给自己树了一个敌人呢，因此也不说话。
宇文护故作姿态，说道：“我大周地大物博、人才济济，难道你们就没什么人选吗？不要有什么顾虑，为国举贤，但存一颗公心。”
众人还是默不作声，这时的宇文深闻得父亲此话，便试探着问道：“父亲既然如此说，那不知父亲心中，可有什么人选吗？”
众人的眼睛齐齐的盯着宇文护，宇文护笑了笑，说道：“既然你们让本公推荐，那我这里，还真有一个人！”
“呵呵，冢宰还是不要绕弯子了，瞧瞧诸位大臣都等急了，不知是那位良臣入了您的法眼？”一旁的肖纶躬着身字笑呵呵的问道。
宇文护甩了一下袍袖，坐起来盯着下面的朝臣说道：“他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弹劾崔石的御史大夫——黄严！”
“啊？”底下的人一时错愕，似乎都没有想到会是此人，而宇文深的心里更加激动了，先是没想到居然是黄严，然后心中一阵狂喜，没想到父亲会推荐我“自己的人”！
不过最先出言的依然是梁和，他笑着说道：“冢宰果然是慧眼啊，在下倒是对黄严大夫有所了解，此人为人刚正不阿，办事精明干练，前几年在司空府就是一位能臣，几处大的河堤、宫殿修建，都是崔石督办，黄严操办的。土木修建的各类款项，需要司徒府拨付，毫不夸张的说，只有黄严大夫递交于我司徒府的公文，才能很爽快的拿到钱粮。一则是他的人品威望，二则就是他的能力了，他计算好的账目，我等万难挑出问题啊。”
“既然他的人品、能力都如此出众，你们为何都看不见啊？”宇文护问道，看到众人又是低下头默不作声，他便不再追问，继续说道：“本宫知道，你们不是没看到他的有点，而是看到了他被世子明升暗降，调到了天宫给了一个督粮御史大夫的闲差。以为他的仕途，就止步于此了，是吗？”
“事出有因，此一时彼一时，把他调离司空府，表面上看起来是世子在操作，实际上本公是同意的，因为他要是继续不顾大局的闹下去，景和宫就不要修了，修不好新的宫殿，怎么迎娶阿史那公主，怎么和突厥结盟啊？现在好了，该办的都办了，该抓的也抓了，他也应该回来做些事情了。”宇文护算是为他们解释道。
这时的宇文深才出言：“终是黄严大夫格局小了，没能看到父亲的长远之计，让他做御史，冷静冷静也有好处啊。只是这司空的品阶是九命，黄严大夫似乎……”
“这不是问题！”宇文护大手一挥，说道：“让他先去司空府暂时代理司空府的政事，三个月后，如果干的好，就正式加封！”
“是！”宇文深喜出望外。
然后和刚才一样，宇文深在给送呈皇帝的单子上写下了：“拟调天宫督粮大夫黄严代理司空府诸事”的字样。不过这次的字写的有点飘逸。
“恩——处理完了这两件事，来说说这第三件。”宇文护看见那大印加盖在单子上后，继续说道：“贾人夏则资皮，冬则资絺，旱则资舟，水则资车，以待乏也。夫虽无四方之忧，然谋臣与爪牙之士，不可不养而择也。司徒、司马，此其时乎？”
大司徒梁和立即明白了冢宰的意思，马上回道：“回冢宰，年中时候，国库确实度之欠妥，但属下那时便说过，到了岁末便有一些进项，现在各地秋收已经结束，出荆州一地外，其他地方的税收应该没什么问题，属下已经安排下去了，很快就能有个实际数目报给朝廷。至于盐铁官营的进项，至少得年底才能汇总，那今年的日子，可算是能过得去。”
梁和刚说完，司马韩直便接上说道：“兵马粮草甲胄之事，属下一直不敢倦怠，只要大司徒这边钱粮一到，马上就能有兵强马壮！”
宇文护点点头，说道：“这是最近的头等大事，二位可要尽心尽力的办好了，再出岔子，都勒紧腰带过活吧。”
“父亲放心，孩儿也会全力帮助大司徒和司马，来完成此等大事。”宇文深自信满满的说道。
“多谢二公子！”两位大臣同时拱手说道。
处理完了这三件事，宇文护法的眉宇间似乎是舒展了些，他继续靠在了靠垫上，眯起了眼睛，说道：“自古用人，就在两点：度德量才，实话说，崔石、西门白，这两人的能力还是能让人放心的，可是坏就坏在德行上，那位西门大夫本公实在是不想多说，崔石思之也让人惋惜，诸位，看好自家的手，管住自己的心，我大周立国不过十几年，四周强敌虎视眈眈，我等站都没站稳，你们就想睡安稳觉？等哪天齐国的高家把大军开进了长安城，你们捞的那点儿东西，没命享用徒做嫁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