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眼进入十月份，天气转凉。镇上的居民们纷纷穿上卫衣、随身带上雨伞，因为这个季节随时可能降下一场秋雨。
这样的天气对郑云龙来说正合适，主要体现在睡眠方面，他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尤其是不需要上课的时候。与此同时，他把大部分课余时间都投入到研究超自然问题上，金哲永看了都感动哭了。
周末的早上，郑云龙睡得正香，忽然觉得床剧烈晃动了一下，耳边响起恶魔的嚎叫。
“醒醒！”
这个恶魔的声音和金哲永一模一样，郑云龙捂住耳朵翻了个身，在梦里告诉自己肯定都是因为这家伙平常太烦人了。
“醒醒！郑云龙你还活着吗？”见床上的人迟迟不睁眼，恶魔叨叨得更厉害，并且伸出爪子摇晃他的肩膀，“再不醒我就要……哎哟！”
郑云龙猛地翻身坐起来，双眼像冷箭一样射向金哲永。
“你怎么进来的。”他抬头一看墙上的挂钟，才八点。
他哪个周末八点起床过？
“嘿嘿，是May放我进来的。她……”金哲永挠着针织帽脸红道。
郑云龙打断他：“你最好真的有正事，不然我一拳下去你可能会死。”
“行行行！”金哲永转头就把衣帽架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往他身上甩，脖子上一大串十字架和审美成谜的挂坠叮当乱响，“快穿衣服，我到那儿再和你解释！”
他们出了门走在街上，金哲永没提半句他们要去干什么，反而一路都在向郑云龙介绍他随身带着的那些装备。
“跟你说，这是我从教堂里求来的圣水，要是遇到什么紧急情况，直接泼就完事了……还有这个，不要笑！你知道我从家里偷大蒜出来有多不容易吗？”
“你妈做饭的时候发现没了蒜才更不容易。”郑云龙边打哈欠边吐槽，还没来得及把他那副超大号耳机戴上，就听见金哲永又念叨开了。
“说真的，你最近是不是又和阿云嘎闹矛盾啦？”
“有吗？”郑云龙的心莫名颤了一下。
最近他们上下课普普通通的聊天、互相交流课程内容，他对金哲永不也一直是这样的吗？那天傍晚在家里做社交作业时的对话，才是不应该存在的。
金哲永挠了挠帽子说，“都怪你俩之前的氛围太异常，丹尼尔还跟我说……”
金哲永看乐看郑云龙越来越精彩的脸色，终于识相了一回，提起脖子上那个形状奇怪的挂坠：“看见这个了吗？这个最□□了，是吸血鬼的碎牙，要是碰见……”
听见“吸血鬼”三个字，郑云龙脸色陡变，警惕地盯住他：“你到底叫我来干什么？”
“说来话长，上山我再和你解释。”金哲永再次被吓了一跳，指着面前的山路说道。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来到了芒果镇中心的那座山上。周末的早晨，连街上都没什么人，更不要说山上了。密密的树影投在积满落叶的山道上，看起来有些恐怖。
一进山林，周围的温度更是骤然凉了下来。阳光透过树叶间细碎的缝隙照下来，两人鼻腔里充满了大自然的气息，甚至肉眼能看见光线里细微的粉尘。
抬眼望去，郑云龙看到远处有一栋破败的庄园。房屋外墙上满是爬山虎和青苔，风一吹，似乎能听见森森鬼吟。
“亏你研究了这么久神秘学，没听过那栋房子的传说吗？”金哲永见郑云龙好奇地看着庄园，随口科普道，“听说这是十几世纪一个欧洲大公在这里建造的别墅，他离奇惨死之后，屋子就空了下来。曾经有人半夜去里头探过险，结果在走廊上看见一个倒吊着的女鬼对他狂唱rap，此后就再没人敢进去了。”
郑云龙嗤笑一声收回目光：“鬼还会唱rap，这瞎话编得也是很有艺术性。”
“过来。”他们继续往前走，山路有点陡，但金哲永看起来没少爬山，走得轻车熟路，一直来到密林深处，在一棵大树边带上手套，蹲下身去。
“现在可以跟你说了，我怀疑这个镇子上出现了吸血鬼，而证据就在这里。”
金哲永指着树下的泥土说道：“怎么样，刺不刺激？”
那棵树下的泥土松动且微湿，上面覆盖着凌乱的草屑，像是不久前被人挖开又匆忙盖上的。一旁草叶上斑驳的痕迹，看起来像干涸的血迹。
郑云龙的脚牢牢钉在几步开外的地方，嘴硬道：“一般。”
“别害怕嘛，哥哥罩你。”金哲永转过头来，送给他一个骚里骚气的wink，“铲子拿来。”
“你罩我的可能性还不如吸血鬼吃素的可能性大。”
郑云龙叹口气，两步跨到金哲永身边。他今天穿了一身宽松的工装风外套和裤子，没别的，就是口袋多。
他单膝跪下，从金哲永手里接过铲子，重重插到土里。
“小心点！”金哲永大惊小怪地叫起来，小心翼翼地拔出铲子，用格外轻柔的手法拨弄泥土。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底下真埋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但郑云龙太了解金哲永了。别看他这么郑重其事，很有可能最后只挖出来半个火柴盒。
山林寂静，一时间只有两人铲子规律翻动泥土的声音。一下一下的，让郑云龙没来由的脊背发凉。
“有了！”
金哲永突然激动地大喊一声，郑云龙半口气差点断在胸腔里。
他怒瞪了金哲永一眼，后者却浑然不觉，只顾扯着半露出土的什么东西，兴奋地展示。
郑云龙低眸一瞥：“艹？！”
“这他妈是什么！”
那是一条腿。
准确的说，是一条野兽的腿，黄褐色的皮毛，看得出毛发杂乱还有些干瘪。郑云龙猜不出它死了多久，因为上头并没有腐烂的痕迹。
困意顿时被恐惧驱散，郑云龙瞪大了眼睛看着金哲永：“这……什么情况？”
“愣着干什么，快帮我把它挖出来！”金哲永显然没理解郑云龙眼神里的含义，一边继续挖土一边嘱咐。
郑云龙：？？？
“大早上跑这里来挖尸体，是我没睡醒还是你没睡醒？”
“我很清醒。”金哲永不和他废话，加快了刨土的速度，“这回绝对不是我胡说，真的有吸血鬼。别眨眼，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以后少喝点假酒，爸爸没空陪你上头。”
话是这么说，但一股莫名的好奇催动着郑云龙，他默默地从另口袋里抽出了手套，帮金哲永一起挖土。
野兽被埋得不深，土又松软，很快整具尸体就暴露在两人眼前。
这是一头鹿，看来已经成年了。郑云龙猜想它活着时个头肯定比现在要大许多。
鹿的眼睛圆睁，直勾勾地望着郑云龙的方向。他胃里一阵不舒服，偏过头不去看它。
金哲永却强行扳过他的身子，手机上手电筒的灯光明晃晃地照着尸体的脖子：“你快看。”
泥土混着血块凝在死鹿脖颈上，看上去像生了某种奇怪又恶心的皮肤病。郑云龙只觉得脑袋“嗡”的响了一声，不等金哲永说什么，哆嗦着伸手去拨上面的土。
隔着手套，他还是能感觉到泥土和干涸的血液冰凉又滑腻的触感，忍不住反胃。硬着头皮把那块地方清理干净之后，两人眼前出现了两个不小的血洞。
金哲永举起脖子上挂着的吸血鬼碎牙看了看，又看看死鹿脖子上的洞。
两人对视无言。郑云龙少有地感觉到身上起了鸡皮疙瘩，他看见身边的金哲永不安地按了按头上的针织帽。
被密密的树叶遮挡住的天空上，黑絮一样的乌云压了过来。
“那个，”金哲永咽了咽口水，脸上的五官皱了起来，显得有些狰狞，“是要下雨了吗，你觉不觉得有哪里不对？”
“你终于发现了。”郑云龙的声音也有些不稳，他起立转身，“我们先回家。”
他还没忘记不久前这种情况出现后发生了什么。
天色越来越暗，加上不知从何而来的浓浓白雾，山林中伸手不见五指。两人不得不打起手电，一前一后地往来时的路走，金哲永显然吓懵了，颤抖着声音絮叨个不停。
“刚才……刚才是失误。等下要是遇到什么我肯定罩你！我有一大堆法宝，就不信吸血鬼真能拿我们怎么样……要不是吸血鬼那更简单了，我们可以报警哈哈哈——啊！”
手电的光突然乱晃，伴随着金哲永凄厉的尖叫，回荡在山林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