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第一节课，琼斯特意给大家留出时间来做关于社交网页作业的小组讨论，上课的地点也挪到了教学楼顶层的自习室里。
顶着两个大黑眼圈的郑云龙到教室的时候，班上的人已经来了个七七八八。卡尔和费达不言不语地并排坐着，俩人脸色都不大好看；菲欧娜坐在他们十二点方向靠窗的位置，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郑云龙看见她，又要命地想起了昨晚的事。
他从阿云嘎家回去之后，前半夜思绪如乱麻，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后半夜好容易睡着了，却梦见了阿云嘎，和几个小时前那个叫人意乱情迷的吻。
吻着吻着，菲欧娜突然出现了。甩了他一耳光，大骂他是背叛爱情的渣男。
郑云龙给菲欧娜道歉，却不料衣角突然被人扯住了。转头一看，原来是阿云嘎。那家伙跟个小媳妇儿似的，眼角带泪地问他他们之间都是假的吗？
最后郑云龙是被吓醒的。他望着微曦的晨光映着的天花板，喘定气之后，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不管他昨晚是出于什么心态回应了阿云嘎的吻，他和菲欧娜的关系都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早啊。”菲欧娜看见他，露出了迷人的笑容，“今天天气不错。”
郑云龙主动在她身边坐下，压低了音量：“菲欧娜，我有点事想和你说。”
“什么？”
“你觉得和我在一起，开心吗？”
“怎么，你终于开始反思啦？”
“不是，我的意思是，咱们谈了这么久都没什么进展……”
菲欧娜笑了：“你想有什么进展？”
“菲欧娜，我……”眼看话题被越带越歪，郑云龙扶额，努力在混沌的大脑中疯狂思考措辞。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我能坐这儿吗？”
阿云嘎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嘴上是在询问，但话未说完边就已经不由分说地把书包放在郑云龙旁边的空位上。
郑云龙忽的有些面热，腾一下站了起来：“费达。”
费达一脸疑惑地看着郑云龙奇怪的举止。
“换个位置。”郑云龙说着把书包从抽屉里抽了出来。难得的是，阿云嘎竟然什么都没表示，甚至目光都没在他身上多逗留。
郑云龙微微松了口气，心里却又没来由的泛出些许失落。
“你那张椅子上有钉子？”
反倒是卡尔冷不丁刺了郑云龙一句。这瞬间，郑云龙竟然从他的眼睛里捕捉到了些不情愿的神色。
不过郑云龙此时也无暇多想，因为这时阿云嘎开口了，让每个人说一下自己在做作业过程中发现的问题。
他的衬衫袖子挽得很高，露出些许上臂的绷带，那抹白明晃晃的，让郑云龙无法控制地想起了昨晚的事，有些不自在的移开视线。
他忽地又想起了什么，尽量不发出声音地从书包里掏出装着阿云嘎卫衣的纸袋，从桌子底下把袋子递过去。
阿云嘎认真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好像对桌下的动静毫无察觉。
这家伙什么毛病？郑云龙忍不住踹了阿云嘎一脚。
阿云嘎就那么被他踹了一脚，但看上去像是无事发生，只转头看了郑云龙一眼。阳光从侧面打过来，把他浅色、上翘的嘴唇和深邃含情的眼睛照得格外分明。
郑云龙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把袋子往阿云嘎脚边一扔，别过头去。
在他忙着还衣服的这段时间，菲欧娜看起来正认真地投入讨论：“我的问题在于不是很了解费达。虽然看过一些埃及和印度的电影，但是并不确定他们□□……”
费达抬起了头：“印度和埃及跟我有什么关系？”
菲欧娜噎了一下，脸上露出不大愉快的表情，敷衍道：“我以为他们都一样，都信绿——□□教。”
菲欧娜的话在费达听来格外刺耳，他抬眼看了看她，没接话。
“这跟课题有关系吗？”卡尔突然插嘴，似乎听到和□□教有关的词就足够让他不爽了。
菲欧娜：“怎么没关系？琼斯都说了，宗教是社会学中很重要的一个话题。尤其□□教极度歧视女人和同性恋，还有其他各种少数群体……”
卡尔：“怎么，同性恋还不许歧视了？”
菲欧娜显得很吃惊：“卡尔，现在是21世纪，我们追求的是自由和平等。”
“那为什么不给人恐同的自由？”卡尔很大声地说着，看见费达的脸色之后闭上了嘴。
听到“同性恋”三个字，郑云龙蓦地心虚了，偷瞥一眼阿云嘎的方向。
从他跟费达换座位后，阿云嘎就把他当空气了。那件胡萝卜色的卫衣和袋子一起被他塞进了书包里，拉链敞着，鲜艳的颜色仿佛在张扬地取笑着郑云龙的失常和心虚。
***
“你听说了吗？昨天半夜博物馆失窃了！我的妈呀，埃及展厅不少文物全都被砸烂了，馆长哭晕过去三回呢。”
课间，金哲永靠在储物柜边，对着郑云龙絮絮叨叨。
郑云龙正埋头在自己的柜子里找书，听见这话一愣：“那……那本书呢？”
“哎你也看新闻啦，这古书消失的才叫莫名其妙，警察在边上都没发现鞋印呢。”
“吸血鬼能留下鞋印才有鬼呢。”郑云龙自言自语。
金哲永：“你说啥？”
郑云龙赶紧说没事，继续去找自己的课本。却听见金哲永又唠叨起了讨论课上的事，说丹尼尔听见卡尔针对同性恋的发言，不开心了一阵儿。
讨论课？
一提起这三个字，郑云龙眼前就浮现出阿云嘎的身影。
该死，除了刚进教室以外，阿云嘎到现在都没有主动搭理过自己。翻脸不认人是几个意思，昨晚亲了他的是阿云凤吗？还有那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到底是谁？他跟阿云嘎什么关系？
他音量不小地骂了句脏话，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你今天怎么这么冲，又跟阿云嘎吵架了？”
“能不能别提他？”
“果然是吵架了，我真是心理大师！”
郑云龙深吸一口气，反手重重地把柜门扣上，心里又纷纷地乱了起来。
他实在想不通，阿云嘎怎么能这么自然地在昨晚的事情发生之后拿他当空气。搞得好像全世界为那个吻纠结的只有他一个人一样。
难不成他要自己跑到那家伙面前问，您好请问您昨晚为什么要亲我，还是舌吻？
想到唇齿相交的触感，郑云龙的心又古怪地悸动了一下。忽地想起自己在家里跌倒，不小心碰上阿云嘎的嘴唇的时候，好像也怪怪的……
他那时以为一切只是意外，现在想起来……
他不会，真的对男人感兴趣吧……
“我说阿云嘎人真的挺好的，就算我和你认识得更久也要这么说……你，你干嘛？”
金哲永还在不停地说，忽见郑云龙突然紧盯着自己，吓得浑身一激灵，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下一秒，郑云龙就“砰”的一声，抬手把他圈在了柜子前。
“你你你要冷静啊……”金哲永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我不就说阿云嘎是个好人嘛！你犯得着这样吗？？”
郑云龙叫他闭嘴：“抱我一下。”
“别闹！跟你说我一直拿你当我的大舅子，你不要对我有什么非分的妄想。”
郑云龙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干脆直接上手把人往怀里扯。
“郑云龙你干什么？”
一道清脆的女声在无人的走廊上响起，用的是中文。郑云龙浑身一震，赶紧松开金哲永转头看去。
May抱着胳膊站在那儿，神情比她的语气还要震惊。她身边站着一个高大挺拔的男生，见状非但没有丝毫的尴尬，反而玩味地笑了声。
郑云龙看清那人的脸后，心头顿时剧震。
这不是昨天撞见他和阿云嘎接吻的那家伙吗？
艹？！
空气在尴尬的气氛中凝固了起来，片刻后被金哲永的哭嚎打破。
“May你听我解释，都是你哥强迫我的呀！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他暗恋我……”
那男生听着，嘴角的笑容扩得更大了。
郑云龙只觉得浑身都火辣辣地烧了起来，他盯着地面，思考它为什么没有个缝呢？
***
郑云龙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的社交课教室，往金哲永边上的位置一趴，一蹶不振。
金哲永看见他的样子，好心安慰：“别难过，我不会因为你对我求而不得的爱而疏远你的。”
郑云龙：“滚。”
“这时候又不好意思啦？那你为什么对我做出那种奇怪的事情……”
郑云龙心说这该怎么解释？
要是跟金哲永说，他是拿不准自己为什么会对阿云嘎产生兴趣，才想着拿别人来试一下，估计会被当成变态吧。
想想就烦，郑云龙干脆鸵鸟似的用校服外套盖住脑袋，一言不发。
上课铃很快打响。泰勒走进来，郑云龙听见班上响起了女生们的一阵低低惊叹。
“大家都注意一下，我们班又来了个新同学。”
泰勒的话让郑云龙心中的不祥预感越来越浓烈，他有些不想面对地掀起外套抬眼望去，讲台前，那张让他无比尴尬的脸映入眼帘。
“大家好，我叫内森，往后请多指教。”内森微笑着对同学们鞠了一躬，视线投向郑云龙，那张脸上的神情比几分钟前在走廊上还要欠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