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灰蒙蒙，似蒙着一层深灰色的厚纱。店内的灯光全部打开，明晃晃的灯光落在盛安平满是不满的脸上。
面前紧紧攥着他衣领的那个男人满脸通红，浑身酒味刺鼻，熏得盛安平眉毛都几乎皱得连在一起。
男人脸上的皱纹都积累着酒气，盛安平黑着脸，这不是他第一次被人攥着领子，昨天晚上就被魏桥攥着领子扯进小巷里强吻。昨天被人攥着领子，盛安平还能不反抗，还在笑，可今天，盛安平脸上的表情似是要将他面前这个醉酒的男人给撕碎。
看到盛安平一下黑下来的脸，没人敢上去劝架，食客们都扭头看戏表情地看向收银台。只有魏桥一听到声音就放下碗筷，跑了上去。
别人不了解盛安平，可魏桥了解。
盛安平对别人是个什么狗脾气，他知道。
魏桥一点也不怀疑要是没人上去阻止，盛安平这个脑子不想事、还特别冲动的人能把那人打死。
盛安平是条疯狗，是条会叫会咬人的疯狗，是他的疯狗。
想要劝他别冲动，别闹事，可看到攥着盛安平领子的那个男人更加逼近盛安平，吼人的口水几乎要喷到盛安平脸上的时候，魏桥抛去劝盛安平不要冲动的想法。
他盯着那个说话语气都透露着“我在发酒癫”的男人，脑子里闪过一句话。
打狗也得看主人。
魏桥都想过只要那个男人有一点要动手的迹象，他就从后边一脚踹上男人的背，那样应该能把他踹地上，让他松开盛安平。
怒视面前攥他领子的那个男人的余光里，盛安平看见魏桥跑过来的身影，可惜就算大堂里灯光再怎么亮，也不能为他照亮魏桥现在的所思所想。
盛安平只能从余光里看到魏桥朝自己焦急跑来的身影。
看到魏桥脸上的表情，他好像又犯错了，可明明他只是在和平常一样工作，只是那个男人醉酒要他少收一点钱，他说一句‘这不是我的店，我只是个收钱的’。
魏桥肯定又是跑过来让他别冲动，让他别意气用事的，魏桥总是那么冷静，总是不会站在他这边，就算他一点错也没有。如果他真的和眼前这个人打起来，魏桥也只会站在一旁看客一般围观吧。
盛安平忽然感觉有些累，忽然感觉很气愤，看到魏桥朝自己跑来时的高兴，都在忽然的疲累面前快速消失得一干二净。
面前的男人紧紧攥着他的领子，只有小妹在身边帮他，其余的服务员都只是忙着自己的事，顺便朝他这边递来眼神，甚至魏桥跑向他时，有些服务员还走到一起窃窃私语。
不知为何，盛安平看到他们感觉更加地气愤，甚至对自己感到悲凉，但他又清楚地知道那些人和他不熟，没必要过来帮他，他也没必要为了这么一点小事而伤心。
只是在那一刻，孤寂跟随着并不会支持他的魏桥一同跑来。
跑到盛安平身边的魏桥吓了一跳，可吓一跳后紧跟而来的是疑惑盛安平为什么要这么做的气愤。
两人都在生气，只是这次，平常将情绪都隐藏在心里的人，将生气明晃晃地摆在脸上，而平常大大咧咧什么话都说的人，将自己的生气掩盖在内心深处。
醉酒的男人脸上挨了一拳，本被酒意催红的脸变得更红，红中还带着火辣辣的疼。
看来他还喝了挺多，盛安平这到肉的一拳还没能将他打醒。男人被打后迷糊了一会，才意识到自己被打了，攥着盛安平的手更加用力，几乎要扯得盛安平的衣领勒紧脖子，让他喘不过气。
魏桥不知道盛安平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跑过来的时候，那个男人只是攥着他的领子，没有动手，身为服务员的盛安平倒是先忍不住动手。
捶肉酱的声音，谁都没有想到，魏桥也没有想到。
又没耐住性子，被人一挑衅就要发怒，看到盛安平打人的魏桥自然而然地想。
因为盛安平先出手打人的冲动，魏桥自己都没有发现地叹了口气。叹完气感觉有人看向自己，魏桥抬眸。
一抬眸，魏桥的眼神定住。
盛安平看了他一眼，只是看他一眼。
盛安平是打人的那一方，他脸上没有伤，可魏桥对上他的眼神，却似看到他满是伤痕的脸。
不给他细想的机会，魏桥还没反应过来，盛安平就已经一转攻势，挡住面前男人准备还击的手，挡住后再一把扯开男人攥紧他衣领的手，反向拽住男人的衣领。
这样盛安平就由被男人扯着领子的被动，转为扯住男人领子的主导。
攻守一瞬间互换，担心他的小妹还没有反应过来，本还怕盛安平受伤，没想到盛安平没受伤，反倒还打了那人一拳。
打一拳还不够，盛安平像是被他惹怒，攥着那个男人的领子，又是一拳。
盛安平可是七中的校霸，而面前这个男人醉酒，还挺着个啤酒肚，隔着收银台想反击都反击不过来，只能满脸通红地无能狂怒。
如盛安平所想的那般，魏桥什么都没有说。魏桥站在一旁，冷漠地看着他们这场闹剧，距离远得像是没买到票的观众。
犹如顶住小孩子的头，小孩子的短手就打不到他那样，盛安平轻易顶住男人的反击，还有时间抽空看一眼站在外围的魏桥。
从魏桥冷漠观战的眼神中，盛安平知道魏桥生气了。
因为他自作主张的冲动。
他早就不想做这份工作了，他没这个毅力每天工作到半夜。
他想继续这份工作，这是他决定自力更生后的第一份工作。
他看着失望的魏桥，他松开那个男人的领子，在围观的众人面前，朝魏桥跑去，牵起魏桥的手，像昨天魏桥强硬扯着他的领子那样，强硬牵着魏桥跑出那家饭店。
店外车水马龙，店内因盛安平的跑走而哄闹。
再一次被迫被盛安平牵扯着奔跑，魏桥已经能很好地合着盛安平跑动的步伐。迎面冰冷的夜风是常客，绑着他的发丝往后翻腾。身边的人影灯光皆在晃动，而他眼前还是那个人，还是那个人牵着他的手，在夜里奔跑。
他们像是打完人就跑的逃犯，在繁华的街道中穿梭，所有的吵闹都被他们留在身后。
内心还是很生气，可盛安平的手掌就是有这样的魔力，牵住他，就让他的生气再也发泄不出来，让他只能跟着他的步伐，望着他的背影。
魏桥脑子里空空，好像能这样被盛安平牵着跑到黎明，跑到另一个世界。
好像被他牵着就不用再去管那些惹他心烦的东西，好像盛安平可以带他逃出这场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