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生日快乐!祝您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张期齐一直是他家最能说的,无论是家庭聚会还是老朋友见面,桌上说得最多的、上蹿下跳的那个一定是他。这样也好,回家亲戚们的炮火都聚集在张期齐身上,他这个大哥只需要坐在旁边笑一笑,或者陪奶奶说说话,不用被问:“期颐,今年有没有带女朋友回来啊?”
张期齐很会说话,逗得奶奶直笑,张期颐也跟着笑笑,适时地说几句,阻拦一下说得太起劲儿的张期齐。
欢声笑语充满整个饭桌,饭吃得半饱时,一阵突兀的铃声响起,不少人看过来,吃饭的张期颐停下筷子,拿出自己口袋里的手机。
“怎么吃饭还带着手机?”老妈略带点快挂掉的意味问。
“也许是工作吧。”奶奶帮他开脱。
铃声还在响,张期颐本想直接挂掉,毕竟这是在奶奶的八十大寿上,可看到来电人的名字,张期颐挂电话的手不禁停住。
那个许多年不见的名字再次出现在他的手机屏幕上。
至少有□□年没再出现过的号码,□□年的时光让张期颐挂电话的手多停顿几秒,后才挂断电话。
电话响起之前张期颐想的大多是千万不要问我有没有谈女朋友的事,问了就是没有。挂断电话之后,张期颐压根没心思去想那些了,他满脑子都是刚刚挂掉的那个电话。
早早地吃完饭,留下会喝酒的亲戚们在桌上边喝酒边聊天。张期颐一下桌就跑到安静的地方坐着,拿出手机,像是要验证什么,或者怕错过什么。
他怕刚刚那个电话只是他的错觉,毕竟那个电话这么多年没有再打过来。
拿出手机,旁边格外喜欢和他一起玩的小朋友趴在他的肩上,咬着手指头念出未接电话中的那个名字。
“安、平……”小朋友皱皱眉,“这个词是错的,我们老师说这个词是平安,不是安平。”
张期颐看着手机上因为挂断而变成红色的名字,将趴在身上的小朋友扒下来:“哥哥还有点事,你先去找期齐哥哥玩,好不好?”
小孩子听话,说一句就屁颠屁颠去了。小孩子走后,张期颐看着手机中那个名字,眨眨眼,犹豫几秒,摁下回拨键。
电话回拨几秒就接通。
“喂?张期颐?”电话那头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高中时现在回忆起还熟悉的记忆,□□年时间冲刷出的陌生,都交汇在这个一开口的问句里。
“安哥?”许多年没有喊出的名字再从自己口中喊出,涩得像是从盛安平离开后就没有上过油的机器。
“嗯,这个称呼好久没听过了。”盛安平在电话那头笑,笑得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那般轻松。
一听到他这样的态度,张期颐就心头冒火。
“你这几年干嘛去了?打电话也不接,发短信也不回。”
没有一个脏字,仅凭语气,盛安平就听出张期颐的不快。
盛安平喉结上下滚动:“没干嘛,就后来和我哥去别的学校复读了,后来就留在他们公司做事。”
“你还有哥哥?”张期颐问。
“不是亲哥,是……我邻居家的哥哥。”
“那你……”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吗?为什么这几年都不联系我们呢?
张期颐很想问这句话,也很想替当初来问他盛安平有没有联系过他的魏桥问这句话。
为什么呢?
可他还是没有开口。
一边是自己高中时的好朋友,一边是自己高中时好朋友的男朋友,后来变成大学校友,从校友一直到现在的好哥们,张期颐夹在中间真的很难受。想到魏桥这几年,就想对盛安平发火,可一想到是盛安平,他这火又发不出来。
火气压在心口,和盛安平聊了几分钟近况,张期颐还是听到盛安平磕磕绊绊地问出那个问题。
“魏桥,你和他……”
“嗯,”不等他问完,张期颐就回答,“我和他还有联系,如果你想和我聊他的话,那等我回去再说吧,你应该已经回来了吧?”
能给他打电话,又是问魏桥的事,盛安平应该是回来了。
“嗯,刚回来。”盛安平说。
张期颐后仰往身后的沙发一靠:“你他妈还知道回来。”
从奶奶家回来的那天是个阴雨天,雨水淅淅沥沥地湿润大地。将爸妈送回家,再将从奶奶家带回来的吃的放回自己出来住租的家,张期颐马不停蹄地开着车赶往约定的地点。
不大的雨顺着咖啡店的窗玻璃滑下,张期颐撑着伞,走过来就看到坐在窗边的盛安平。
盛安平偏着头,看向他来的方向,看到他到来的时候眼神才动动,之前应该是在看着窗外发呆。张期齐撑着伞走过去推开咖啡店的门,门上的铃铛叮当叮当欢迎他。
“来啦?”待张期颐走到身边,盛安平坐在位置上扭过头问。
张期颐没回答地坐在盛安平对面。
“你回来就只告诉我一个人?”张期颐开门见山地问。
“你还是老样子,”盛安平笑笑,“从不拖泥带水。”
张期颐看上去是挺温润一人,但实际上你只要不惹到他,或者不是重要的事,他还是挺温润的,相反,一旦惹到他,或者那是他认为重要的事,他便完全朝温润相反的方向奔去。
“你都走了这么多年,后边还有很多废话要说呢。废话就留到以后再说,现在说点重要的事。”张期颐双眸都透露出认真。
盛安平这几年和他们没一点联系,不知道魏桥和张期颐成了好朋友,还在疑惑张期颐怎么他回来就一副生气的样子,提到魏桥的时候更是。
“我本来也想告诉你弟还有其他人的,但他们都是些大嘴巴,保不准我回来的事刚和他们说就人尽皆知了,只有你可靠一点。”
“你就这么不想让他们知道?还是不想让……”张期颐停顿一下,“还是不想让魏桥知道?”
从话语中感觉张期颐在他没在的日子里和魏桥应该混得很熟,盛安平抬眸看一眼眼前的张期颐,随后又垂下眼神沉默。
“他最近怎么样?”沉默好几秒,盛安平问。
说到魏桥,张期颐就窝火,盛安平问魏桥的近况,张期颐的火差点没兜住,正好咖啡店的服务员端着他要的咖啡上桌,才帮他兜住火。
“他过得很不好。”等服务员放好咖啡,拿着托盘走远,张期颐张张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