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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晌贪欢
在一间装饰精巧的房中，靖王斜卧在榻上。一边轻轻的揉着太阳穴，一边问道：“长夜漫漫，姑娘想与我叙些什么？”
沐风在桌边回望，“朝堂权谋，云波诡秘，殿下和奴说不着。左不过诗词乐舞，书画歌曲。”靖王莫得睁开迷蒙的眼，仿佛疑问小小年纪你还精通诗词歌赋不成。
沐风烟波一转，笑道，“还是说殿下想叙一叙风月，道一道情浓”，转瞬又敛起笑容，颇有几分郑重道，“奴今日得殿下垂怜，无以为报，或烦忧或喜悦，哪怕片语，殿下的点滴都只留于奴心，奴尽所有，无所求，惟愿殿下欢喜。”竟不禁认真了起来。
靖王也是一怔，烛火晃动，沐风的眼中写满了诚挚，让人不由地相信。然而风月场中有几分真假难分辨。
“此话你与几人讲过？”口随心动，问了出来。
“奴未见过几个人，这些话自是得留给位殿下了。”沐风一边回答，一边奉上一杯酒，手握着手放入靖王手中后，也不退开，就倚在塌边坐下。
倒是靖王木然的收了收腿，“哦，得是位殿下啊”。心中却想这姑娘没什么见识，殿下与殿下是不一样的，他这样的怕是给不了什么庇护，就是金银也难比旁人。
思量间，却听沐风道，“奴所倾慕的就是殿下，并不是所谓位高权重、举足轻重，少年英雄、沙场征战方是大豪情。”说着一双素手抚在靖王的胸膛，“不问前尘，不问未来，只求今日。”包含情思的眼眸望过去，似是一泓秋水，“殿下可愿，可愿成全奴的痴心。”
靖王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若是君子当推开这女子，可在青楼谈君子莫不是笑话。何况女子这般，这般招惹人心，逢场作戏也罢，至少这份情此刻迷惑了自己，令人沉醉。饮尽杯中酒，一把握住那只手，柔若无骨，缓缓抚摸着那只手，却道，“初见便如此，沐风姑娘的情来得突兀”。
沐风任他握着，生起向往，“靖王殿下的威名，奴自小便知，当年这京中的潇洒少年，往来无忌，又有多少芳心，终是枉付。”说罢将另一只手也握过去，纤细婉转，就如同那一捧少女情愫。
靖王确是几分慌神，握紧那双手，连忙问，“当年，当年，当年，你是谁，你知道什么？”
却只听她轻描淡写的回答，“奴只是这金陵城之中的普通人，恰巧儿时记忆清晰些罢了。”
“那你认得他们吗？”靖王不禁问起。
“冠盖京华，名动天下，谁人不识。”
“竟还有人记得，怎能没人记得。”靖王轻声呢喃。
沐风却听得真切，不由心中也跟着酸涩，好一场繁华梦醒，曲终人散。走了的人倒落得个干净，留下的人还在过往中苦苦挣扎。不由倾身向前，伏在靖王膝头，坚定的说，“奴心中，您一直都是传说中那个少年英雄。”
靖王闭上双眼，假作不曾有泪水湿润眼眶，“谢谢你，还记得”，声音几近无声，归于静默。
灯花闪了几下，不知过了多久。靖王渐渐平复心绪，抬起膝头少女的下颌，默默的打量着她，她似乎是感同身受，水洗过的双眼还擎满泪水，无声的划过脸庞，一滴一滴落在心上，浇灌着什么生根发芽。
经历苦痛的脸，沐风如何不懂，却如何解开他眉间的结。抬手抽出自己的发簪，青丝如瀑，又拂过他的眉头，额头对着额头，只问，“奴今生都记得，奴只问殿下，可愿成全我的痴心。”
任青丝划过指尖，靖王感觉自己已被她蛊惑，还是不甘地问，“为什么。”
沐风不回答，仰头吻上那薄唇，用舌尖描摹他嘴角的轮廓。什么前尘往事，什么妓子王爷，这一刻她是这样的渴望靠近他。
靖王也沉浸在这一刻，被她的热烈感染，但还是最后一次问，“为什么”。
沐风眉目含情，眼间带笑，红唇微启，“一无所有时，什么因果，什么思量，随心而动，哪怕只有一次，不好吗。”说罢再次将双手搭上靖王的肩头。
“随心，一次也好。”靖王一只手指点在沐风唇边，俯身在她耳边说，“如卿所愿”。
沐风粲然一笑，牵着唇边的那一根手指，一步步向里间幔帐中去，一边还痴痴地回望。真好呢，将第一次给故人，送给这样好的他，于愿足矣，此生不忘。
罗裳零落，缓带轻解，只贪这一晌欢愉，共赴这一场云雨。
高床软枕，画栋雕梁，锦绣帐中，多少人醉卧温柔乡，醒来不过梦一场。
沐风再醒来时，仿佛还沉浸在昨日的情爱中，盯着绣花的帐中许久回不过神，直到小丫头小梨给她送来餐食。小梨一边服侍她沐浴更衣，梳妆打扮，一边叽叽喳喳说着昨夜今晨沐风错过的事情。
“沐风姐，留在你这儿的，还是个皇亲啊，人也俊手也大方，真是好运。对了，红姨还说按说初次留客该办个宴的，也算个仪式，但昨天匆忙，只能将就了，算是暂时欠下，回头有机会定会给你补回来的。”
沐风却想，补什么，补什么不是出卖自己，补什么不吃亏。但红姨也是一番好意，不然不管你又能怎样，自己得承这一份情。
小梨却有道，“听红姨她们说，似乎是那位爷留了银子，近日单单让你等着他，不见别人。沐风姐，这么看起来，也是有情人啊。”
“别多想，贵人的心思谁知道。”沐风回应着小梨。心中却有几分动容，在升平馆经见得多了，知道他待自己是难得的温柔，忍不住翘起唇角。
“沐风姐要为自己抓住机会啊。”
沐风摇头，“咱们有什么机会，罪官罚没的官妓不得赎买，不得赦，有情能几时，镜花水月，留不住的”。一边按着左边耳后的那个标记，一下又一下，像是能抹去。
小梨怔怔的，一时也不知说什么。
简单穿戴齐整，和小梨一起吃过便饭。沐风趁着天光还好，去往红姨处。昨日的提点，今日的照顾，总要谢过，才能常来常往，各扫门前雪在这里是行不通的，哪怕不擅长不喜欢也要擅长喜欢起来呢。
升平馆的夜晚和白昼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