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月底的时候,天空还是那一片白色。从四月初开始,除了月初那几场春雨。
之后就再没看见一点雨水。都说春雨贵如油。这几乎可以断定,今年收成的一半了。
上了年纪的老人都忍不住叹气。南方的旱灾尚且如此严重。北方更不知道什么情况了。
按道理,这么长的时间。怎么样市里也该恢复一些了。可收音机里什么都没说。
每天来来回回都是那些小品,歌曲什么的。歌舞太平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事实上,光只是夏欢她们听到的盗窃案。就不是一回两回了。
有些家没人住在村里。自然也没人种地。市里的粮食早就限额。才想着回村会好过一点。
谁知道回村,又眼瞅着要闹旱灾。有些偷鸡摸狗的,就趁人家下地的时候,溜进去偷粮食,偷鸡。
导致现在大榕树的人都少了。老人家大多都守在了家里。就怕哪个小贼惦记自己家的粮食。
夏花更怕。她给院子围墙下边都洒上了碎玻璃。这样即使有人□□进来,也会发出声音。
虽然他们家的地窖足够隐蔽。但难保人家是行家。再说最高的就她们家这一户。又没邻居。
女人和小孩多。怕早就有人盯上她们了。这天早晨,天色才翻出一点金黄色。
阳台上的几个人都端坐着打坐。这是她们坚持最久的一个习惯。现在哪怕是林慧慧,能入定的时间也总算比之前长了不少。夏欢深吸了口气。还没来得及吐出去。
就被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和惨叫声吓了一大跳。院子外还有人喊:
“不好,快跑。”
外边的小路上,五六个男人往不同方向跑掉。看背影夏欢一个也认不出。
她们下边的院子里,一个年轻男人结结实实压在了那大片玻璃上。
夏欢倒吸一口冷气。这看着都疼啊。要不说这小偷也清楚,挑这种时间,大部分人都出去干活了。家里也就老人家。
要不就压根没人,老人哪挡得住这好几个壮年小伙的。
这小偷恐怕也是个惯犯,反应很快,喊完那一声就强撑着站起来往院门口跑。想开门溜出去。
但哪能让他跑了。夏花可是足足落了三道锁。钥匙都还给屋子里放着呢。
夏欢:“姐呀,你这一天开那么多锁。不累吗?”
一楼大门的锁足足落了六道。门窗更是全部用木头钉死了。
“这叫安全。”夏花白了她一眼。夏欢没敢再反驳她。之前她还觉得把窗户封死有些浪费时间。谁知道真的有小偷来光顾了。
抓人这种工作对龙鹄来说简直就是小儿科。
三两下就把人敲晕了绑起来。那架势跟他拔沃柑树没什么区别。
夏欢:“这送哪去?镇上?”
夏花迟疑了一下说:“去市里吧,夏三爷是还要过些天才开庭。现在上去正好也看看市里的情况。”
这个倒没什么好争议的。几个人收拾了两件衣服。把死猪一样的小偷,提上三轮车。
由于三轮车的位置不够,夏花和夏烨以及林慧慧都没法去了。夏烨倒是不太高兴。但他这些天跟着林慧慧。
别的没学明白,要听夏花的话记住了。所以也没吭声。市里的情况她们大多是从回来的人口中听到的。
或真或假,谁也说不清楚。夏欢装了小半袋米和榨菜,放进背包的夹层里。
龙鹄踩着三轮车,在土路上颠簸着。他们也就出发了。
可就算龙鹄踩得再快,也不可能缩短距离。小偷没出村口就醒了,大约是被颠醒的。
一睁眼,就开始在地上扭动着,像只毛毛虫一样。他倒是想说话。但夏欢一开始就没给他机会。因为他嘴巴被胶布封了起来。
夏欢也不搭理他,他翻腾了一会,发现这样只会不小心让身上的玻璃扎得更深。也就放弃了。无力得贴在三轮车的铁板边。
夏欢也不知道现在几点,只是日头越升越高,她才看见熟悉的街景。她只记得市里一个警察局的地址。
因为那警察局就在火车站附近,当时她被偷东西还是去那报的警。
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市里不再是以前干净整洁的样子。生活垃圾堆得到处都是。落叶铺满了大半条街道。
路上几乎停满了汽车。只能从人行道慢慢得走。时不时还能看见个大的裂缝和坑洞。
街边的绿化有些已经干枯,有些只是枝叶低垂,叶子枯黄。
但和曾经绿茵匆匆的样子真的相差甚远。夏欢看得心里直打鼓。这警察局真的还有人吗?不会他们白跑一趟吧。
火车站附近的警察局很小,大门是玻璃门,里头没什么光。
门倒是还开。夏欢推开进去却一个人也没看见。
夏欢:“有没有人在?警察同志?”
“怎么了?报什么案?”
这声音是从夏欢背后响起的。吓得她险些没站稳。回头一看,两个穿戴着雨衣和头盔的人。
“我,我来报案。抓到了一个企图来我家偷东西的贼。”
那警察也不奇怪,把头盔脱了下来。头发上的汗就顺着脖子一路往下淌。
他也没在意又问:“你把小偷抓来了?外面三轮车那个?”
夏欢:“对……”
“那行,”他拍了拍旁边的警察说:“阿旭你去把外面那家伙带进来。我给这姑娘做个笔录。”
也没有多正式,他就抓着一个普通笔记本问:“你家哪啊?”
夏欢:“xx镇徐家村。”
那警察抬起头惊奇得看了她一眼:“那地方远着呢。你们这踩三轮车上来不容易啊。
咋不送镇里?我记得镇里也有部队驻扎。”
夏欢:“我三爷前些天杀了人,过些天就开庭了。我来看看,能不能有别的办法。”
警察挑了挑眉:“那你来了也没用。应该已经判了。现在国家正缺人呢,像这种犯事的。都给打发去当义务工了。
放心,情节不严重的话不会死刑的。如果干得好。说不定还能早点回去。”
夏欢:“这当初情况我们都给镇上的警察说了。就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说清楚…”
对方只摇头:“现在特殊时期,一律都得去做劳动。”
夏欢:“能问问是什么劳动吗?”
“那就多了,这太阳想种正常植物怕是难了。国家正在把地铁这些地下建筑物改造成新的社区。
还有电路那些一大堆工作呢。你说说大概经过吧。市里现在也不安全你们还是早些回去好。
再晚点,那些蛇蚁老鼠的动物又要出来了。路上就不好走了。”
夏欢几句话讲完了事情的经过。末了又问:
“那我们,可以去看望一下他吗?毕竟是亲戚而且…”
对方没给她说完的机会。只是果断得摇了摇头:“之前出过事,现在一律都不给探望。”
至于是什么事,警察也没再说。只是示意她可以回去了。
夏欢推开门的时候心情难免有些沉重。市里情况似乎很不好。虽然那警察什么也没仔细说。
可他眉眼间的疲惫和眼底的血丝,都昭示着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这会太阳正大,也没法走。夏欢拉着龙鹄又转回了警察局。
那两个警察正端着泡面,见他们进来也只是问了一句:“来一桶吗?”
夏欢:“这,多少钱?”
那警察就笑:“不要钱,我们这一天天干活没停工的。这点吃的还是能吃饱的。
再说现在钱呀,有钱也没用。”
他端着泡面进了里面的房间。走出来的时候手上叠着两桶泡面。
夏欢也没再客气。一碗泡面下肚子。四个人坐在沙发上。其中一个警察忽然起身进了里屋。
另一个抹了把脸也说:“你们在这坐着啊。我们晚上还得巡逻。这会先休息呀。”
“好。”
两个人就坐着大眼瞪小眼。夏欢揉了揉眼睛,她其实也困了。一般下午,她们也都会睡下午觉。
龙鹄:“睡吧,我看着。”
对方不等她拒绝,就把她一把拉了过来。头直接按在了自己腿上。
夏欢整个身子一僵,隔着裤子,她甚至能闻到到对方身上清淡体香。感受到放在她肩膀手的温度。
现在再坐起来,好像会显得有些矫情。夏欢犹豫着,却没敢动。一直僵硬着身子躺着。
慢慢的,意识也就有些模糊了。龙鹄摸着她的头发,心里觉得自己真是太体贴了。
并觉得人类真是太奇怪了。明明困了就不直接说。这样除了苦了自己还能有什么用呢。
龙鹄不会知道,自己有一天也会体验到人类不愿意直接说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