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铺老旧的门扉吱吱呀呀在冬雪天里随着寒风叫唤着，这里好似是祁阳城里一片常年见不到阳光的阴面。
趴在柜台前的老李头抹了一把脸，正看见一位白衣女修进得门来，眼里精光乍现，“这位仙子想看看什么？”
“我在寻一味子夜鸮入药，从好友处得知此处有售，不知掌柜可还有存货？”白衣女修抱着懒洋洋的猫咪，不疾不徐地开口。
听得“子夜鸮”三字，老李头微微收敛了谄笑，隐晦地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女修，“嘿，不知是哪位前辈告知仙子的，可有信物？”
女修皱眉，有些不耐，手下似是重了些，惹得怀里的猫咪不忿地回头轻轻咬了一口女修的手指，“不过是买一味药，还需什么信物？”
“哎呀仙子，可是错怪了，这子夜鸮紧俏得很，如今我老李头这里也是没了存货呀，不如您下次再来看看？”老李头又恢复了之前那副样子，满脸的褶子都皱在了一起。
女修挥挥手，下巴一抬，颇是骄矜地问，“罢了。你这铺子可要转让出来？”
“仙子这是何意？”老李头似是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就像是哪家名门子弟的冤大头说出这么句话来。
“字面意思。”女修抱着猫咪，施了个除尘决，端详片刻，才略带嫌弃地坐上丹药铺里待客的椅子，“不卖？”
“哎呀，仙子！这可不成啊，小老儿全家上下的口粮可就指着这么个铺子了！”听出女修声音里不耐烦，老李头悄悄抹了把汗。寻思着这好好的女修不在宗门里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嬉闹，跑这儿来作什么妖。偏偏这些大宗门子弟，惹一个小的带出一窝老的，忒麻烦。
“我说要买就要买，你少拿话来搪塞我。”猫咪愣愣地看着女修，好像不认识她了一样。而女修却像是心情颇好地给它搔着下巴，“我可是与师妹打过赌了要在祁阳城各自比比谁家的丹药铺开得好。你若拿不出子夜鸮来，就把铺子盘给我。这整条街，也就你家铺子看起来还成。”
老李头被这番无理取闹弄得青筋直跳，子夜鸮是进入地下黑市的暗号，哪里拿子夜鸮这味药给她。也不知这姑奶奶从哪听了这么半句暗号过来。嘴上却还不得不委婉着，“仙子哟，真不成。您说要买铺子，得上东城那边的街买，那边生意红火。您看我们这儿铺小生意淡的，怎么也不是个赚钱的好地方啊！”
“啧，你以为我不知道！”女修小小声地嘀咕一句，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怀里的猫咪，似是在发泄不忿。
嘀咕声虽小，可老李头好歹也是修士，听得一清二楚，瞬间就明白了，这是没钱还想打肿脸充胖子。心下嗤笑一声，脸上还狗腿着，“这样，小老儿这吃饭的铺子是转不了的，仙子要不看看咱这隔壁的几家铺子，都是些好铺子，买了就能直接开起来。”
“哦？都哪些啊？城主府的那些我可不要，麻烦得很。”女修把玩着猫爪子，似乎终于来了点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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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些了，仙子您可还满意？”老李头摸摸刚到手的一袋子灵石，笑得有几分诚意，倒是个出手大方的。
老李头带着女修从街头逛到街尾，把所有私家的铺子都看了个遍，不管是开张的还是关门，每家铺子之前是做什么的，俱都如数家珍。
叶楠满意地点点头，这灵石没白花。她初来祁阳城要寻到靠谱的牙行不容易，倒不如找这个原书里看管地下黑市入口的老李头。老李头在这有百余年时间，铺子是什么底细他都清楚。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这个，我都要了！这一家家的，也太小家子气，不如都给我打通了来。”女修指着连成一排的几家铺子，颇是财大气粗道。怀里的小猫咪却是按奈不住，急躁地扒拉着女修的袖子，“喵嗷喵嗷”地骂骂咧咧。
老李头也是一惊，真是许久不曾碰上这般豪气的冤大头了！
“这几家铺子的主人，你可都认识？”点完了铺子，女修似是失去了兴致，只专心逗猫玩。
老李头点头哈腰的，“自是都认识的，仙子放心，小老儿这就帮您去问问，保管办得妥帖！这个数，准是能拿下！”说着老李头手上比了个七给女修看。
女修颔首，语气里好像是不信，“可不要诓我！”随手又拿出来一袋子灵石，将放未放，悬于老李头迫不及待伸出来的掌心上，“若你能再砍下半个数来，这些灵石就是你的。”说罢便将袋子又放进了自己储物袋里，只留下句“好好干。三日后再来找你。”便扬长而去。
回程路上，叶楠心情颇好，抱着小猫咪哼着断断续续的小调。
锦昭只觉得今日的叶楠脑袋仿佛被门夹了，换了个人一般，语调也怪怪的。一向精明的叶楠这次怕是要被那奸滑的小老头给骗了，那样破破烂烂又没什么人来的小铺子，白给他他都不会要。偏生这当事人看上去还一副在傻乐的样子。
七块上品灵石买下四间规模不小的铺子，哪怕最后老李头没砍下来那半块灵石，她也是赚到了。西城这条街原先并不比东城那边差，只不过是因苏家之故受了牵连。东城那间缥缈宗转租给她的小酒楼，光是半年租金就花了她好几块上品灵石。同样这钱买西城好几家铺子，不香吗？
叶楠在系统里展开祁阳城及其郊外，囊括照月崖在内的地图。祁阳城的西城门正好与照月崖的另一边遥遥相对，城门再往郊外延伸便可通达原来小茶摊二号的所在地，只需稍加引导，未来无限可期。
这一趟下来，几乎是把积蓄花了个干净，但叶楠心里却是无比满足。
然还没回到客栈，叶楠便察觉到后边两道鬼鬼祟祟的影子似乎有所动作，这两道影子自她出西城那条街开始便一直跟着。无非是看到她在那儿出手阔绰，想捞点油水。
一阵腥风挂过，侧面顿时有一黑影闪现，不发一语，迎头便是道道红光斩来。似是笃定那目标女修无法避过，黑影一击出后便掠到女修前方，指引女修后方的同伙困住目标。
叶楠好整以暇地抱着猫咪，不见其动作，只余微风轻轻扬起斗篷一角，毫发未伤。似乎刚刚那几道红光都是幻象一般。
两道黑影俱是怔愣在原地。
“就这？”叶楠单手抱起猫，另一只手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嘴里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话：“猫猫，你真的该少吃点了。”
未等另外两人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亮银雷光顷刻之间自脚下蔓延笼罩，将二人包裹成两枚闪亮的银茧。
“轰”。
片刻后，雷光消散，只余下两条漆黑的人形，尤自无力地挣扎着。
叶楠蹲下，仔细翻看了两人，看起来都还能活挺好，“吃一堑，长一智。可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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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栈自己的房间里，叶楠重新盘算了一遍收入支出。
目前客栈日净收入约为百枚中品灵石，集市收入是蝇头小利几乎可与维持集市阵法的支出持平。倒是从温闻那边能分到一笔每日约十来枚中品灵石分红。净利润最高的反而是最后开张的丹御坊，每日从贺筱筱那里能分到将近五十来枚中品灵石，这还是丹御坊名气还不怎么响亮，客流量不大的时候。
支出则多用于维系阵法和雇佣偶人，每日约占十枚中品灵石。
祁阳城西半城那条街约五十来家店铺，照此推算，距离她买下整条街还需要约两个月时间。不算久，若无变故，她还等得起。
从系统中抽离出来，叶楠便看见猫咪蹲在她的床上，一脸严肃地盯着她看。她也不知是怎么从一张毛毛脸上，看出来严肃的。
“喵嗷喵嗷？”你是不是被夺舍了？
这是锦昭目前脑袋瓜子里唯一能想到的，造成今日叶楠异常的原因。
猫咪围着叶楠左三圈右三圈地转了一遍，兀自“喵嗷喵嗷。”
不对，今日偶尔几次梳毛手法也还是原来的样子。
身边的被子微微塌陷，那白衣女修半躺在床上，一只手撑着脑袋看着猫咪，另一只手掀掉碍事的黑斗篷，露出一张清丽又熟悉的脸来。女修一口亲在猫咪的额心，爱怜地点点猫咪鼻子，声音似乎因为今日说话太多，有些微沙哑，“猫猫怎么傻了？”
叶楠歪头看着猫咪，往日这般，猫猫早便害羞得一溜烟跑走了，今日却是傻呆呆的。
锦昭连脸红都忘了，不由得望着那张脸出神，有些记忆可能已经随着时间渐渐消逝，而有些记忆只会随着某些关键画像或是图景的出现而再次在脑海中清晰无比。再见这张脸，锦昭以为自己会久别重逢地叹息，却没想到自己第一反应却是……
手软脚软差点跪倒在被子上。
从前那些被折断骨头，又被重新黏合拼起来，再次被击碎，又再次愈合的悲惨经历，好似随着这张脸，又明晰起来。太凶残了，那个女人实在是太凶残了。
还好，这不是那个人。
锦昭悄悄松了口气，又好像有一块地方在破漏着凛冽罡风，卷撷来一片粗粝砂子，吹在心里，磨得人血肉模糊。
“锦昭？”
锦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