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矜堪堪缓过神，从他怀里退出来，白嫩的脖颈环绕着大片青紫。
姜鹤的怜惜她能感受得到，但是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也是真实发生的。
“秦蓁，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他面色肃然，毫无面对叶矜时候的柔情，满眼戾气的看着地上的女子。
秦蓁小腹被他用力踹了一脚，嘴角溢出一抹血迹，宛若落雪红梅，分外刺眼。她恍若未闻，指腹轻轻一抿，看着指尖渐渐凝固的血液，眼泪簌簌的落下来。
她说不出话，只是流泪。
*
花窗半开，金色的落日余晖透过窗柩铺散进来，打在塌上人清秀妩媚的脸颊上。
“圣旨到！”太监尖细的声音传来，叶矜抬头去望，门外走进来几个陌生人，最前头的那人手拿拂尘，脸上刻着深深的褶皱。
叶矜缓缓走出房门，齐公公一怔，眼底划过一抹惊艳。
他在宫内当值这么多年，什么绝色美人没见过，眼前女子的美不似脂粉堆砌而成，而是出水芙蓉般清丽，令人眼前一亮。
他稳定心神，拿出怀中圣旨，高声喊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悉有叶氏女叶矜，温婉贤淑，惠质芳心，得南安王世子青睐，特赐玉如意一对。”
言罢，齐公公弯腰将圣旨递给她：“叶姑娘，三日后乃是太后大寿之日，皇上吩咐了，让姑娘务必出席。”
叶矜垂眸敛目：“民女接旨，谢主隆恩。”
乌泱泱一群人来了又走，庭远瞬间恢复安宁。
苓儿从屋子里钻出来，白着脸走到她身边：“小姐，皇宫是非之地，此去怕是凶多吉少。”
“无妨，躲不掉的。”在她费心攀附上姜鹤的那一刻，就已经设想到会有今天的一幕。
委身皇家人无非两种结果，要么琴瑟和鸣，要么香消玉殒。姜鹤那般受宠，皇上迟早要召见她。
三日后，叶矜身着浅紫色衣裙，头上只簪着一支碧玉簪子，垂落的发丝落在胸前，行走间摇曳生姿。
她是极其素净的扮相，苓儿胆子小，她便让她在宅子里候着，免得进宫坏了规矩被人教训。
才刚进宫门，她的马车就被人拦了下来，叶矜撩起车帘一瞧，姜鹤逆光而立，身着月白色仙鹤刺绣长袍，见到她后眸子一亮，笑道：“你头次进宫，我陪着你。”
“不用，我......”一句话未完，他便自顾自的等上马车，高大的身躯挤进窄小的马车厢，顺带将她拉进去。
“不用紧张，皇上就是要想看看你。”姜鹤把她十根葱白指尖拿在掌心，细细摩挲，“那日过后，我派人拜访了古久大师关门弟子，那枚药丸并非罪魁祸首。”
提及孩子，叶矜眼眸一沉，想要把手抽回来。
姜鹤哪里会给她逃避的机会，换了个姿势，从仅仅握着指尖到十指紧扣，身子绷了绷：“太医说你天性体虚，那时候骤然有孕胎像不稳，又逢......”他双手握的更紧，“你心绪不佳又接连受惊，所以才导致滑胎，这就是我调查到的真相。”
叶矜眼睛红了：“我才不要给你生孩子，没了正好。”
见她嘴里说着伤人的话，眼泪却在眼眶内打转，小姑娘倔强的咬着唇，身子微微发颤。
姜鹤心疼的五脏六脾都在叫嚣，缓缓低头将那张日思夜想的温热红唇含在唇瓣间，轻轻摩擦，不敢深入。
叶矜微微推开他：“那日的药丸？”
姜鹤连忙道：“执叶以为我被御林军所缚，慌忙间将药丸给了秦蓁，想来药丸是被她占了。”
执叶将那日的细节与他一一道来之时，他对秦蓁只是怀疑，直到她闯进叶矜的宅子，将心底隐藏的杀意和嫉妒统统展现出来，他方才肯定。
叶矜并非胸无点墨之女子，冷静下来后已经在心里将其中的门道摸了个干净。内心深处，她始终不愿承认是姜鹤杀了她的孩子。
好在，他没有让她失望。
“是我无福，不能让她来到人世。”掌心抚摸上平坦的腹部，她沉沉叹气。
马车行至宫闱外侧，姜鹤抱着她从马车内走下来，怀里人脸上露出羞惭的表情，叶矜低声道：“放我下来！”
能与她重修旧好，姜鹤不甚欢喜，恨不得将人时时刻刻绑在身边，别提这般抱着她。
叶矜挣扎了几下，小手摸到他精瘦的腰身，毫不留情的掐了下去。
“唔。”姜鹤皱眉闷哼一声，低头咬在她殷红的唇上，“莫气了，回去任矜矜处置，嗯？”
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呢喃，叶矜耳朵浮上一层瘙痒，嗔怪的瞪了他一眼：“若是叫人看见，定会说我恃宠生娇，狐媚惑主。”
姜鹤心中一沉，胸口泛起淡淡的疼。秦蓁的话到底是被她听了进去，不管她有没有妄自菲薄，这种身份上的鸿沟一直横亘在二人之间，扰的他烦闷。
“有爷在，谁敢嚼你的口舌？”姜鹤将姿态放低，抱着她慢慢走着，“我曾说过，世子爷听凭矜矜吩咐，永远都是。”
姜鹤抱着一个貌美女子走在宫里，无数双眼睛已经把这一消息传递到三宫六院。皇帝看到他们二人走进来，小姑娘故意与他拉开距离，他却连眼睛都快要黏上去了。
“咳咳。”听到皇帝的轻咳声，姜鹤方才如梦初醒，带着已经快要把头钻进地里的小姑娘走到堂下，二人俯身下拜。
太后坐在帷帐后，透过朦胧的布仔细端详二人，朝身边嬷嬷使了个眼色。
嬷嬷走出来，笑看着姜鹤道：“世子，太后请您进去落座。”
姜鹤闻言，低头与身侧之人对视一眼，眼里隐隐等待着什么。
叶矜朝周遭望了望，微不可查的点头。
他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这般作态，岂非......过于暧昧。
皇帝眼底有着浓厚的兴趣，看着姜鹤的眼神充满促狭。
谁人不知世子爷最不喜拘束，此刻却当着众人的面看一名女子脸色行事，当真稀奇。
叶矜还跪下下方，恭敬守礼，眼睛安稳的落在面前的地面上。
皇帝满意的点头：“起身吧。”
“谢皇上。”行礼之后，侍女领着她于下首落座。
叶矜坐在楠木桌后，眼观鼻鼻观心般不动声色。她观察细微，在她之下落座之人论权势地位皆不凡，不出所料，这处应当是姜鹤的位置。
歌舞箜篌声此起彼伏，此次宴会主要是为了给太后贺寿，富家贵女们自然削尖了脑袋想要在此时一鸣惊人，不多时，便有一女子赤足而入，由三五个宫人抬着大鼓紧随其后。
粉嫩薄纱覆体，头盘飞天髻。
叶矜只扫了一眼，眼神便无法从鼓后挪开，眼里暗含激动。
姜鹤坐在高处，目光一刻不停的落在她身上，见她对一把古琴露出渴求的神色，心念一动，问道：“那把古琴，可有主人？”
太后抿了一口茶盏，淡然道：“并无。”
姜鹤嘴角勾起，脑中想象着叶矜抚琴之时的风情，眼中笑意更深。
“这般喜欢她？”太后微微诧异，“你从前不是说，宁愿孤苦一世，流离野原，也不愿束缚于宅第朝堂之上，如今便愿意了？”
姜鹤坐直身子，难得在太后面前正了脸色：“若是她，我便愿意。”
言下之意便是，除了叶矜之外的任何女子，都不能让他这般妥协。
太后无奈质问：“秦蓁就这般不得你心？”
姜鹤不答话，将目光落到堂下鼓上起舞的女子，嗤笑道：“她与我无缘无分，何谈相守一说？”
“停下。”随着太后一声令下，歌舞瞬间停止，秦蓁仓皇抬起头，咬着唇不知所措。
这次寿宴是她去求了太后才有机会做一曲舞，就是为了挽回在姜鹤心中的形象。
“听闻叶矜姑娘擅于琴艺，那便弹奏一曲，与这舞一起吧。”
“臣女献丑了。”自知这一遭无论如何躲不过，叶矜也不打算藏拙。她的心上人是万人之上的皇族，想要与他相配，便不能小家子气般扭扭捏捏，平白让他叫旁人看低了去。
她要让所有人知道，姜鹤喜欢的女子，并非是一樽无用的花瓶。
叶矜坐在古琴后，葱白细长的手指随意拨弄几下，悠扬清脆的声音响起，她满意的勾起嘴角。
丝竹之声入耳，叶矜葇荑轻抬，手指翻转间，一曲流觞倾泻而出。
美人，美酒，再加上灵动的舞步，相得益彰。
渐渐地，秦蓁的动作变得僵硬起来，甚至无法迎合起起伏伏的古琴之音，只好垂眸退于堂边，眼睁睁看着原本属于她一个人的风头被叶矜尽数夺去。
帷帐后，从叶矜抚琴开始，姜鹤一直皱着眉，眉眼阴郁。
太后看着稀奇，不由打趣道：“怎么，这叶姑娘的琴哀家听不得？”这么多年，也没见到哪个人能让他这么上心过，可见这次是真的动了真情，把自己陷进去了。
叶矜的大方得体让她很是满意，虽然出身低微，却能得到姜鹤的喜爱，他若是放不下，抬进府里做个侧妃未尝不可。
似乎察觉到她心中所想，姜鹤意有所指道：“她心性坚韧，孙儿哄她动心实属不易，之后更不愿让她受丁点委屈。”
太后被洞察心思，佯怒道：“难不成你还怕她不愿嫁予你？”堂堂世子爷，何须对一女子这般小心翼翼，岂非叫人嬉笑大方。
姜鹤一想到小姑娘决绝的目光，心口便泛起密密麻麻的疼，哑然道：“怕，孙儿怕极了。”
“怕她不要我。”他说的很轻，被风带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