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了众人之后,沈熙这才将面圣的经过细细讲给老夫人听。
老夫人躺在床上,仔细听完她的话后,眼睛立刻朝着沈熙看过去,眼里闪着不确定。
沈熙点了点头,轻声道,“就是您想得那样,圣上,并没有真的相信谣言。”
若是信了,她就走不出皇宫,更不用说带人去西北救人。
既然圣上并没有怀疑祖父,那昌平候便暂时还是安全的。
老夫人从看到沈熙那一眼便知道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坏。
如今,沈熙的话更是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可一想到候爷生死不明,二儿全家不知所踪,她就心如刀割。
“你不要去,让王充带人前去,或者让人给你师父传信,让他赶紧回来。”
沈熙如今才十四岁,谁家十四儿郎一骑走千里,更不要说如今两国交战,更是危险重重。
“祖母,您放心,我会带着府里的护卫,您知道,我在外头还有些人手,正好生意也做不下去了,干脆一起带上,有这么多人护着,孙儿又是如此聪明伶俐之人,怎还会有危险!”
“我一定将祖父和大哥他们好好地带回来,您只管安心在家等着!”
“至于二伯那里,我打算给师父去封信,他就在江南,请他去趟安远,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有他在,二伯他们定然也会安然无恙。”
老夫人眼里涌出泪来。
候爷一语成谶,谁能想到,这个外头来的孩子竟然真成了她的依靠和支柱。
沈熙给她轻轻拭去泪水,继续低声安排。
“四弟这段时间跟在金叔后头学人情,看庶务,长进不小,他虽敏感多思,却好学上进,心中亦有尺度,祖母不妨日后多将他叫进来说说话,再好好提点提点他。”
“还有六弟,他性弱心善,最是质朴,喜怒哀乐全在脸上,您烦了闷了尽管叫他给您逗乐。”
“前院有金管事和两位弟弟,祖母大可放心。”
老夫人早听人说她教导沈源沈煜的事,如今见她仍不放心这两人,忍住酸意,点头应了,“祖母知道了,你放心。”
“您这里有王妈妈和几位姐姐,自然不用担心,湖对岸,刘妈妈到底不太方便,我给您推荐个人,六弟的生母杜姨娘。”
老夫人本来还以为她会说邱姨娘,没想到竟是甚少露面的杜姨娘。
“您看三弟就知道了,这人心思正,没有什么歪念头,但是这么多年那头大大小小的事多少件,她一件也没牵扯上,就知道是个聪明人,让这样一个心思正又聪明的人管着父亲的后院,再合适不过。”
“行,既然你这么推崇她,我就抬举一下她也未尝不可。”
老夫人毫不在意,一个妾而已,再聪明,也翻不出多大的水花来。
“母亲和三妹妹那里我已经派了护卫过去,加上庄子上的人守着,只要圣上没有真的动咱们,她们就不会有事,明日我出发前会让人再传口信,让母亲安心待在庄子上,不要贸然进城。”
“至于候府的田产铺子,只要人没事,这些即便有些损失也无关紧要,您别担心。”
老夫人见她什么都提了,就是没提她的父亲沈昀,只当她心里还有气儿,正要开口劝,就听沈熙道,
“父亲那里,我之前派了人守着,父亲确实一直闭关未出,即便出来了,恐怕也出不了道观了。”
“至于沈珏。”她停了下来,看向老夫人,眼里闪过一丝狠戾。
“我临走前会断了他的手脚!”
老夫人一惊,随即明白过来,“他做了什么?”
“怂恿众人打砸百味坊,伤了店里的伙计,又带人去大光寺,见打砸不成后,便偷潜入素斋的灶房,往锅里下药。”
消息是回来的路上牛二乘机告诉她的,知道鬼脸帮未受牵连,她心里总算好过了些,可一听沈珏干的事,她就恨不得立刻杀了他!
素斋本就举步维艰,若再传出吃死人的事来,害得可不仅仅是素斋那几十号人,而是直接给昌平候府送上谋逆的证据!
老夫人听到沈珏在这时候竟然还想着陷害府里,也不由得气红了眼。
“给我打,这样的祸害,打死了事!”
她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沈熙不愿提起这两人。
一个自私自利,只想着自己,完全不顾父母子女之情;一个阴险卑鄙,只敢躲在背后咬上一口,却没胆子正面叫板。
沈熙生怕老夫人气坏了身子,忙又岔开话题,祖孙聊了大半个时辰,老夫人渐渐又些困倦了,她才起身告辞。
临行前,她又跪在床前,看着老夫人紧闭的双眼,低声道,“祖母,孙儿若是能平安回来,再来向您请罪。”
老夫人无意识地哼哼了两声,睡了过去。
王妈妈站在一旁,听到这话,抬眼看过去,却不明白三公子要请什么罪。
出了荣恩堂,沈熙直奔愚园,将自己去西北的事情简单跟沈源和沈煜说了。
沈源看着她,满脸震惊。
在他尚在惶恐不安,焦灼催泪时,沈熙取圣旨,闯宫门。在他因为暂时平安暗自庆幸时,沈熙却又要赴西北,救祖父。
他只比他大几个月而已!
他起身面向沈熙,郑重行礼,“愿兄长此去,一路顺风,安然归来!”
沈煜则一脸是泪,在外人面前他尚且能自持,可一到沈熙面前,他就忍不住掉泪,“三哥!”
一想到祖父没有音讯,三哥又要远去,他顿时悲从中来,放声大哭起来。
“要哭到里头去,我先跟你四哥说会话。”沈熙将他一把推开,指着内室吩咐。
沈煜立刻止住了声,摸了把脸道,“我不哭了,我也听你说话。”
一想到明日就看不到三哥,他哪里还愿意走。
可说不哭,眼泪哪里止得住,只得胡乱用袖子乱抹了几下,揉得两眼通红。
沈熙也不管他,只看着沈源道,“这府里我就交给你了!”
当即将自己能想到的事都细细交代了一遍。
回到宣武阁,已是子时,正要上床,就听外头传来一阵乱响,随即铁柱隔着窗户低声禀告。
“公子,墨棋求见。”
沈熙愣了愣,随手抓起一件外衫向外走去。
“什么事?”
墨棋看着眼前的沈熙,两眼圆瞪,立刻低下头去。
“回禀三公子,侯爷让属下过来问问,您是否需要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