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直向前走，走出全自动的大门，那门看上去像是通往未来的传送口，看着是那么如此的虚幻。半路上，他还时不时的转头瞄我一眼。
“还没到地方。”我远远的向他喊道，“我会跟在你身后的，别担心我会跟丢你。”
出门后，我马上与他拉开十多米的距离，假装与他毫无关系。雨天，这附近的行人并不密集，唯一比较奇怪的就是，他撑开了门口迎宾给他的伞，而我拒绝了迎宾的好意。
走过了五个街道之后，我找到了合适的去处，它临街的窗户冒着白色的热气。我加快了脚步，赶到蚊子背后，拍拍他的肩膀。
“到了，前面云吞面馆坐一坐。”
我又扫了一眼街上，没有发现任何的可疑的人物，然后在脑海里把附近五公里的摄像头都纳入识别区，加入超算的算力。这才转身随蚊子进了面馆。
店了几乎是空着，只有一个服务员在玻璃橱窗中包着云吞，此时午饭的时间早就过了，晚饭的时间还没到。老板是个中年女人，坐在点餐台后面，举手投足带着烟花易逝的味道，仿佛枯萎的花束。
店子的另一侧有两个小伙子，穿着白色的绸缎褂子，懒洋洋地坐在桌边用一个看着很贵的手机玩着某个手机游戏。某扇窗户边，有个胖子正在抽着烟，一手拿着筷子正在吃鲜虾云吞。
墙上高高挂着的液晶电视屏幕，店里的绝大多数的位置都看得见，上面正在播放某个卫视台我看不懂的选秀节目。
“上点茶水。”我对过来迎接我们的年轻服务员说了一句，坐在了蚊子的对面。
“咋了，搞得这么神秘。”他有些茫然地说，“赵总跟你说了什么？如果是那个克隆人项目，这里并不方便聊啊。”
“对啊，这里是不方便聊，比如你在我身上动的小手脚，做了一些亚光都不知道的身体机能芯片植入手术。”
“你不是已经拆了么？”
“我说的不是星辰10号。”我温和的地说，“事实上，以咱两的交情，你做什么我都不会跟你计较，但是这个事情呢，现在性质已经变了，你懂嘛，我希望咱两之间还是有实话的，希望你说的话能给我一些信任。谁让你在我的头发上装追踪器的。”
沉默。除了墙上电视屏幕里的选秀必晒的声音，我们身边一片寂静。蚊子阴郁的看着我。
“好吧，我换一个比较简单的问题，你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你的身份是超脑的研发主管对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觉得应当适当的表现一下愤怒了，于是马上在他的脸上扇了一巴掌，他侧着倒了下去，撞在了餐桌后面的隔板上，眼镜也掉在了地上。那边年轻服务员马上放下了他的手机，我撇了一眼他们，他们马上恢复了他们之前的动作，餐厅老板娘轻轻的站起来，溜到了厨房中去了。那个胖子还在专心吃他的面，眼皮都没眨一下。我向前靠在桌子上。
“老同学，别以为自己人脑领域很有研究，觉得自己就是个英雄了。我非常想知道你把我卖给了谁。你是很牛逼，从小就是，如果咱两之间不是有层发小的关系，你对我干的一切，不会是这么简单的一下子。相信我，无论他们给你什么样的条件，都不值得你这样在我面前装傻。”
蚊子慢慢的坐起来，擦掉嘴边的一丝鲜血。他的嘴角居然有挂起了那个欠揍的微笑。
“李建，你以为我从来没被人威胁过么？”
我检查了下刚才打他的那只手，“我相信你对现实中的暴力没有什么经验，这对你很不利。现在我是为你好，咱两是发小，我在给你认错的机会，让你在公共场合完完整整的交代出我想知道的事情。如果这样行不通，你也别怪我不讲同学情面了，现在我再问一遍，你的身份是超脑研发主管吗？”
“你个傻逼，贱人，除了……”
我屈起右手食指的关节，如毒蛇吐信般闪电吐出指节，猛戳他的左眼。这比刚才扇他那巴掌动静小多了。蚊子闷哼一声，身体往后仰了一下，痛苦的蜷曲在沙发椅子上。
我冷冷的看着他，直到他从疼痛中恢复过来，我感到身体里有种冰冷的东西在蔓延，它源自年幼时直至长大带来的校园霸凌冰冷记忆，在十多年的歧视中发芽长大的自卑心。我希望蚊子没有他竭力表现的那么坚强，那样对我们两个都好。我又靠前了一步。
“蚊子，你自己说的，我是个贱人，我知道打小你就瞧不起我这样的。你是他妈的别人口中的优等生，现在同学们眼中的成功人士，你爱装成什么样我不管，我也很感激你救了我。但是我没有上等人那些觉悟，没有你这样的社会关系，也没有用钱买来的社会地位，我现在只为我活着，而你跟以前一样出卖了我。好吧，我们重新开始。你是为谁工作的。”
“他只是个干活的，你明显是在浪费时间。”
门口传来一个女人轻盈悦耳的声音，为了让我听到，她明显提高了声调。我转过头去，看到她就站在门口，身穿一件鹅黄色长款风衣，双手插兜。她很苗条，面色白净，精致的短发造型，从站立的姿势来看，应该是一个会家子。有可能是个高手，外套下面她穿的是紧身皮短衣，下方是个修腿的皮短裤。脚上是双平底靴，她左耳挂着只银色的月亮耳环，摇摇晃晃的垂在肩头。看起来她是一个人过来的。
我慢慢的垂下手中的枪口，虽然没人发现我的枪口从她一进门的时候就对着她。但是她看到我的举动，丝毫没有任何担忧的我的动作，她放心的走进面馆。穿大褂的小伙子们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一举一动，不过她仿佛丝毫不在意这些目光的注视。
或许她注意到了，但是她掩饰的很好。走到我面前的五米处，她停住了她的脚步，手慢慢的从口袋里伸出来。我点点头，她继续完成她的动作，摊开空空的掌心，指头上嵌着许多黑色的指甲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