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都跟上来了，还不快出来？”
确定顾决明已经入坑，尽管他的小厮三七哭天抢地地阻止，还是义无反顾地直奔云山书院而去后，冯子辛放心地继续自己的行程。
他这趟出来，是为了去淄川县城探探情况。
毕竟已经答应了吴江王要合作，不管是出售河产赚钱，雇佣工匠修建龙宫，还是招收歌舞姬，都不是宅在书院闭门造车能搞定的。
再者，云山书院的修建，也急需大笔资金。
完成初始任务得到了10人份的配套教学设施，虽然以系统的大手笔，按照古代书院的标准，狠狠心塞个20来人是没有问题的，但如果有钱，多修建几座学社，早做准备总是没错的。
况且，虽然云山书院内部是美轮美奂，而且有吴江王敖毓的龙气加持，常年温暖如春花开不败，但这外头吧……
就说这条上山之路，年久失修，四处坑洼，上次孔雪笠和他的学生们上山，就累得汗流满面气喘吁吁，要不是他们当时已经走投无路，估计在半路就被吓得像打道回府了。
这样的路，不修缮一遍，怎么对得起云山书院高大上的逼格！
冯子辛只能放弃自己悠闲的度假生活，开始劳心劳力地工作了。
“真的不出来吗？那我走了哦？”
冯子辛又对着空无一人的竹林喊了一声。
一棵碧竹簌簌抖动。
从中走出一个芝兰玉树般的身影。
“紫竹林可只延伸到了这里，你藏在竹身内，跟了我一路，接下来可打算怎么办呢？”
陶竹抿了抿唇。
他衣摆上的竹叶微微抻直，带着心意已决的倔强。
“好了好了，来都来了，就一起去吧。不是我说你，你这换骨之后醒来，怎么跟雏鸟似的，我走到哪儿，你跟到那儿，离不了人了是吧。”
陶竹唇抿得更紧了。
空中飘动的衣袂上，竹叶微微卷曲，有一片还打了个滚，仿佛羞窘极了。
但他没有说话，只是快步走到了冯子辛身边，和他并肩而行。
淄川县建于吴江之畔，不过比起田家村和云山书院来，处于更下游的位置，相距约莫有20余里。
如若步行而去，脚程快的，也要走两三个小时，所以村民们平时如非大事，也是很少去县城的。
所幸淄川还是属于吴江王的管辖范围。
冯子辛和陶竹往龙宫跑了一趟，挑了些冯子辛认为好卖的货物，在敖毓的帮助下，不过一眨眼就来到了县城门口。
淄川并不算个大城，冯子辛稍一打听，便和陶竹一起，来到了淄川县最为繁华的一条街上。
两侧店铺鳞次栉比，卖香料的，卖瓷器的，酒楼茶舍、糖人糕点、古董玉器、绸缎首饰，应有尽有。
在街道尽头，有一家三层小楼，在一众二层建筑中，仿若鹤立鸡群，显眼极了。
其中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这是淄川县的商业地标——琳琅牙行。
琳琅牙行的大当家王琳琅，是一个有着传奇色彩的奇女子。
她眼光独到，别具慧眼，女子的身份不仅没有成为她的阻碍，反倒被利用得风生水起。
她比一般的男子还要作风大胆，行事果断，敢于冒险，善于抓住机会，兼之八面玲珑背景深厚，是冯子辛选定的最佳合作人选。
琳琅牙行总部位于琅琊府城，这也是大家一直猜测王琳琅有琅琊王氏背景的原因。
淄川这处只是琳琅牙行的一家小小分行，不过，王琳琅不知何故，近两月一直停留在此。
这对于冯子辛来说，可谓是天赐良机。
如果能和王琳琅达成交易，那龙宫和云山书院以后将要出产的货物，将直接打通去往府城的道路，而两处修缮所需要的资源，通过琳琅牙行的网络，也远比在淄川本地能得到的要好得多。
“宁公子来了呀，快请快请。”
一位掌柜模样的中年男子，快步走出来，朝一个背着书篓的年轻男子走去。
年轻男子约莫二十来岁，衣衫洗得有些发白，双目有神，步履稳健，一副从容自信的模样。
周围往来的商人都有些惊讶，不知道这个书生有何本事，能得到琳琅牙行大掌柜如此礼遇。
“宁公子有三天没来了吧，好多账目，都在等着公子帮忙掌掌眼呢。”
“周掌柜客气了。”年轻男子显然兴致不高。
周掌柜察言观色：“宁公子还是没有找到？”
“我问遍了整个长乐镇，大家都说不知道。”
周掌柜随口安慰了几句，显然轻车熟路。
要他说啊，这宁公子来到淄川县后，一手算账的本事，连大当家都赞叹连连，可偏偏脑子不太好使，非要去找一个谁都没听说过的学院。
刚开始他还帮忙打听过，现在恐怕也就宁公子本人，还觉得真有这么个地方。
不过作为一个生意人，只要宁公子算账的本事一如既往，他还是要把他当财神爷供着的。
两人边说边往里走。
在两人经过冯子辛身边的时候，黑炭给他的测灵石剧烈闪烁起来，和在云山脚上碰到顾决明时一模一样。
冯子辛起了点兴趣，拉着陶竹，跟着众人一起，走进了琳琅牙行。
只见宁采臣进了牙行以后，往大堂一坐。
周掌柜安排仆人从左边送上一摞又一摞账册，宁采臣端坐中央，随意扫过几眼，便报出一个总数，或者指出几处漏误，两个小童在旁边紧张地记录。
不出一炷□□夫，一本账册就已清点完毕，从右边运走。
仿佛流水线作业，流畅无比。
周掌柜拿过一本宁采臣改过的账册仔细端详，心中十分欣慰：“分毫不差、滴水不漏，真是杰作啊。”
琳琅牙行每日流水都是千金起步，账目纷乱繁多，聘请了几十个账房先生都不够用。
可宁公子一个人，连算盘都不用，一个时辰就能把一天的账目算得清楚明白，里面最细微的小错误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自从宁公子隔三差五来琳琅牙行帮半天忙后，周掌柜觉得压力顿减，账目清楚了，眼也不花了，头也不疼了。
现在大当家正在淄川视察，淄川分行从来都是普普通通、不上不下，有宁公子这么个奇人，也算是给淄川分行长长脸不是。
可惜就是宁公子不能常来，大当家以月银百两为聘，宁公子都不为所动，只一心去找那个劳什子学院。
那可是百两月薪啊，都够买十亩良田，再娶两个小妾了！
“宁公子真的不考虑考虑我的建议？”
一个风姿绰约的大美人，扶着扶手，从二楼款款而下。
她应该已经过了三十，浑身透着一股年轻女子没有的成熟风韵，如一颗已经熟透了的水蜜桃，香气扑鼻，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她穿着一袭唐朝宫廷风格的大红长裙，云鬓微斜，皮肤白皙透亮，所过之处，香风阵阵。
周围的商贾们看得目瞪口呆，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她缓缓走到宁采臣面前，微微倾身，沟壑若隐若现
“嗯，宁公子？”
宁采臣继续看着账本，连头都没抬。
“小生惟愿早日找到云山书院，完成黑兄嘱托，要辜负王当家美意了。”
王琳琅直起身来，葱白玉指上涂着鲜红色的蔻丹。
她抬手理了理鬓发，似嗔似怪：“宁公子真是铁石心肠呢。”
如情人软语，又不会让人觉得过分轻浮。
这女人真的很会利用自己的魅力。
“居然能有人，拒绝如王当家般的大美人，真是不解风情啊。鄙人愿献上明珠十颗，只为王当家轻轻一笑。”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锦袍公子，半靠在桌上，一手支颌，折扇轻摇。
他旁边坐着一个身着青衫、衣摆上绣着竹叶暗纹的男子。
众人以为又是一个被王当家吸引的狂蜂浪蝶，只是这个格外俊俏些罢了。
便齐刷刷又转过脸去，想看看王当家这次会怎么整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王琳琅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面上却不显露半分。
她摆动腰肢，莲步轻移，缓缓走近。
待看清冯子辛的容貌以后，她心中火气不觉消了一半，“不过是个骄纵孩子罢了，和三少爷一般年纪，小惩大诫算了。”
冯子辛桃花眼微微眯起，藏住了他眼中的捉黠。
“明珠配美人。”
他打开手中精致的白色贝壳，十颗珍珠灿灿生光。
王琳琅眸色急闪，她啪地一下把贝壳重新盖上。
宽大的衣袖覆过珠贝，仿佛很不愿意别人看见。
“公子美意，琳琅感激不尽。不若随琳琅楼上叙话？”
王琳琅微垂娥首，语带羞意，连脸上都染上了两层红晕。
“靠，演技帝啊。”冯子辛震惊。
他就是喜欢逗逗人，对给别人表演猴戏没什么兴趣。
如今棋逢对手，只好意兴阑珊地随着王琳琅上楼了。
不过，在路过宁采臣桌边的时候，他故意双手抱胸，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腰间玉佩晃动，“云山”二字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