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明沧在查这个，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
由我最近对明沧的了解，一旦他参与的事情，都是大事。
瞥眼朝他看了看，却发现他这次并没有蒙眼，双眼异瞳在晦暗的月色下，反倒清亮如水，无比的沉静。
光是看一眼，连我有点慌和害怕的心，都慢慢安定了下来。
“下面有东西。”明沧将我半圈在怀里，垂眸看着我：“你怎么来了？”
我微微侧头看着，正好见到他身后背着的二胡琴首。
想到周生贤那棺材里充气娃娃脸上蒙着的那张照片，也是我背着二胡的时候。
心头有点微沉，还是朝明沧道：“来找周生贤。”
又怕明沧不知道是谁，忙又道：“就是用双蛇头聚赌运，啃蛇后吐黄泥死的那个。”
明沧点了点头，伸手轻轻一点，居然拿了一件白色的斗篷，递给我道：“穿上。”
那斗篷一看就是和明沧身上那种中式长袍配套的，而且边角都用银线绣着暗纹，映着月光，闪着如水般的光芒。
一闪而过，似乎绣的是月下昙花。
我原本想拒绝，却听到明沧道：“那些东西出来了，你想去看一眼的话，就披上，遮挡气息，免得被发现了。”
一说到这个，我瞬间气馁。
果然人菜，就得认怂。
老老实实的伸手，正要接过那件斗篷。
可伸了伸手，指缝里还夹着针，而且这斗篷，我还真不知道从哪里拎着接过来。
明沧拿着斗篷，见我双手左右晃了晃。
异瞳闪了闪，拎着斗篷一挥，就罩在我身上。
跟着低头帮我将斗篷系上，更是凑在我耳边悄声道：“等下你看就看，千万别出声。那些东西精怪得很，想借尸出来，一旦有异常就会沉入黄泥里，再也不会出来了。”
我一直很好奇到底是什么。
可明沧贴得太近，淡淡的气息喷到耳边，有点微微的发痒。
我紧咬着牙，才忍住没有伸手去摸。
明沧系好斗篷，又帮我将后面的兜帽拉起来，罩住。
很自然的凑到兜帽沿边，打量了我两眼，帮我将脸侧的碎发弄好。
然后手微微往下一伸，又很自然的扣住了我的手。
明沧帮我系弄斗篷的时候，神情太过认真，一举一动就好像他蒙眼拉二胡一般，仔细而且沉静其中。
认真到，好像我出声打扰到他，就会很有罪孽感。
而且月光之下，那双平时或是妖媚，或是染着怒意的异瞳，都如月色般沉静，在垂眸抬眼间，忽明忽暗的，让人的眼睛不由的随着他的眸光闪动。
配上明沧这张俊脸，实在让我也有些失神。
所以当他自然的伸手来牵我的时候，我还在沉浸于明沧这月下谪仙的美貌之中。
而且他最近已经很习惯的要与我十指相扣了。
所以……
当明沧与我十指轻轻一扣，跟着低咝一声后，一脸诧异的看向我时。
我才猛的想起来，手指缝里还夹着针。
对上明沧那痛得有点微皱的脸，我都感觉心虚。
幸好是左手，右手都扎了俩了。
“梅姑教你练这个？”明沧并没有松手，而是直接握着我的手抬了起来。
五指轻动，弹了弹手指，看着里面的细针：“练手指夹着，你还不如练用脚趾捡。”
“脚趾捡针有什么用？平时穿鞋也拿不出来啊。”我努力想了想。
看着明沧伸手捏着的针：“这针扎到你手上都没破皮，就算我嫁给那条蛟龙的时候，脱了鞋袜，估计也戳不破他的皮。难道你也有什么秘制的针，可以扎死那条蛟龙的？”
那条蛟龙真可怜，柳家一人一蛇都在避嫁，还想杀他。
明沧好像一直也在搞他，说不定真的有什么秘密武器。
明沧捏着针，垂着眼眸小心的将带着倒刺的针取出来：“练脚趾捡针，可以练腿的收缩力，从而练……”
他说到这里，低咳了一声：“你可以试试用脚趾捡东西时，除了脚腿发力，其实会本能的收缩另一个地方。”
我脚趾在鞋子里抠了抠，猛的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些不正当杂志。
说是古代花楼里，都会让花娘练习用脚趾捡针。
明沧居然知道这个？
果然是风月场上的老手啊！
可惜了他一张月下谪仙的脸！
我想将手收回，可看着明沧将针上的倒刺一个个取下来，却并没有半点破皮出血的痕迹。
将一直紧绷着的右手翻起来，小心的弹开一道指缝看了看。
倒刺上有着几缕细细的皮肉，也不知道是我的，还是周爸的，或是吴芳芸的。
蛇类借皮化形，有两种。
一是像当初害死我爷爷的那条蟒，杀人后披着人皮为衣，里面依旧是条蛇。
不想要的时候，直接褪了就是，不吃什么苦，可也不太像人。
二是像赤娇一样，按胡家困蛟蟒的法子，先是剥了自身的蛇皮，再强行拆骨折肉，重组成蛇形，困在那张人皮中。
如果不像赤娇一样体形出现太大的变化，一般都是看不出来的。
可那张皮，终究是披上去的，根本不可能和自己身的皮一样，属于自己。
可明沧无论是这张脸，还是这具身体，我都接触过，根本就没有半点异样，好像这张皮就是他的。
看他现在小心取倒勾的样子，似乎还能感觉到痛。
根本就不像梅姑戴着那薄皮手套，任由细针扎遍手时一样，一点都感觉不到痛。
明沧将针取完，见我瞥着他。
异瞳闪了闪，也不再牵我的手。
而是将手掌放在我面前，晃了晃，眸光闪着冷意：“你在想这张皮是不是我的？”
他看事情向来很清醒，我不过是瞥了几眼，就看出我想法了。
我低咳了一声，接过他手里的针，依旧夹在指缝里：“你被针扎着痛。”
这针很细，勾着皮如果不是自己的，不会感觉到痛的。
明沧只是轻呵了一声，俊脸上闪过冷意。
再也没有伸手牵我，直接朝着那断崖走去。
这是不想谈？
我心头微动，如果是困于人皮，那明沧这张脸，也是别人的了。
明沧往前走了几步，见我没有跟上，扭头看了看我。
我忙将手拢在那件白斗篷下面，急急跟了上去。
有明沧开路，走到那断崖处倒是很快。
只是并没有像我想的那样，那些临时的移动板房都亮着灯，可整个胡家村都寂静无声。
就在断崖下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大泥坑，里面无数的东西在翻滚。
不时有东西起来，又扎进去。
看上去，就好像小时候爷爷抓了太多的泥鳅黄鳝，吃不完，就用一个泥盆养着。
但下面黄泥坑里的东西，却又不像泥鳅这些不沾泥，它们扭动着，身上全是游动的黄泥。
所有的东西在黄泥里游动翻滚，一时也不知道是人，还是蛇。
我正看着，突然发现那黄泥堆里，有谁慢慢坐了起来。
那人和其他在黄泥中翻滚的东西不一样，一经坐起来，身上的黄泥如水般脱落，月光之下露出雪白的肌肤。
而所有的黄泥，还有那些在泥里翻滚的东西，都伸出长而裹着黄泥的，不知道是手，还是脚，或是尾的东西，在她身上游走。
这明显就好像是在……
我不由的转眼看着明沧，他嘴角勾着冷笑，不过异瞳却朝我眨了眨，示意我猜得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