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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就呆在蛊寨里，每天早上天刚蒙蒙亮，就和阿盘、五妹她们去养龙洞看柳化川。
其实说是养龙洞，也不过是个水潭，和当初明沧在胡家村后山圈起来的那个水潭没什么区别，就是山眼泉水冲出来的一个水潭，经年积月，青苔绿痕，有着岁月的痕迹。
柳化川化成的那条通体金色蟒纹的斑驳巨蟒就盘在深绿的潭水里。
阿盘每天早上来看看他，喂点草药什么的。
据说那养龙洞有个涌水的泉眼，可以容得下合抱粗的大蛇直着游进去。
等到了中午，太阳直射的时候，柳化川就可以钻进那泉眼中躲太阳，也很舒服的！
然后就是带着我们去山上采药，给吊脚楼下养着的蛊虫喂食。
也就是在这里，我才知道，蛊寨其实根基并不是很深，虽然有一定的产业，可也挺穷的。
那些在梅姑家里，跟水一样往浴桶中倒的肉芽蛊，其实也并不是很多。
养这种蛊的都是蛊寨的老蛊师了，说是老，其实不是年纪老，而是从小养蛊，都是三四十岁的正值壮年的女子。
年纪太小的生机太旺盛，不适合养这种肉芽蛊；年纪大的，以血肉养肉芽，会吃不消。
肉芽蛊，不仅仅能治外伤，也能治很多病。
在我或是普通人看来，还是很恶心、诡异的蛊的。
可在蛊寨，却几乎家家都有人养，如果哪家有人受伤，要用到大量的肉芽，就像普通人家凑钱一样的，每家出点，将外伤治好。
而且是不用还的，等到了别家有人受伤了，依旧还是凑。
其实就是养着备用，服务于大众的那种。
而梅姑家使用的那些，都是阿盘一家家凑过去的，其实现在蛊寨内部留着的肉芽并不多。
我和阿盘在蛊寨呆的这几天，慢慢了解了很多蛊寨的过往。
比如明家衰落后，旁边的各寨准备吞并她们的地盘，抢她们的土地，或趁她们不注意偷砍她们山林里的树，竹林里的竹，偷她们引灌溉到水田里的水之类的。
都是明沧帮她们解决，也就是因为明沧的存在，蛊寨才能一直保持宁静。
虽说明沧在蛊寨，没有做什么惊天动，恸鬼神的大事，可就像一个信仰一样的存在。
连旁边的七十二洞，有什么野兽，或是什么怪病怪灾都会找明沧。
他都会帮着解决，也不从要求回报。
从柳容春假死之后，明沧就几乎呆在蛊寨，就好像一个圣人一般。
我呆了几天，蛊寨的人跟我熟了，会时不时的来跟我讲明沧过往辉煌事迹，然后劝我明沧多好多好。
当然这些都是由苗七娘代为翻译的。
可到最后，她们都会问出那句话。
我每晚还是会去蛊洞，算着日子，想着明沧会不会带着我爸，从蛊洞的哪面墙里，突然就窜了出来。
就像胡家祖坟崩塌的那晚，他带着我爸，还不是避开了那天崩地裂般的雷劫。
可惜的是，我在蛊寨呆了半个多月，内心的那种暗沉的悲愤，都被蛊寨那些女子坦诚和爽朗给无声的消磨掉了。
依旧不见明沧和我爸出现。
镜魔不只一次的劝我，将手放在柳林夜的雕像上，让我感知一下明沧当时的情绪。
它其实也很隐晦的告诉过我，它是镜魔，就算经不了雷劫，可魔种藏于人心，只要心不死，魔种在，它就能感觉得到。
可现在它感觉不到明沧心底的那颗魔种了，所以……
我其实一直不信的，因为明沧老谋深算，从来自私利已，怎么可以舍得拿命去拼了相柳和楚湖。
但等我呆在蛊寨一个多月，柳化川都从那养龙洞再次化形出来了，可明沧他们还没有出现。
阿盘告诉我一个以血引魂的办法，让我帮我爸和柳月梦点盏血灯，为他们引路。
我到这时，才感觉到，明沧和我爸他们真的全部都死了。
那种感觉，真的很不真实。
就是那种说不上来的不真实感。
阿盘和苗七娘从最先对我的愤恨，到最后，慢慢的消磨掉了。
最后苗七娘和五妹一起劝我，趁着中元节，我用血给血脉至亲点了灯，引了路。
又给那些死去的所有人，在河边烧了纸，给他们送行。
也就是那一晚，我看着满河边闪烁着的火光，热气腾腾，这才感觉到，明沧他们真的都死了。
柳化川换了一身明沧的皮，他也不打算离开蛊寨，就准备在这里呆着了。
他烧纸的时候，比我更勤快，估计也知道柳月华和楚湖死了吧。
毕竟有些东西，其实是有感觉的，血浓于水，更何况楚湖天生就是一条龙气水精。
我感觉柳化川呆在蛊寨确实挺好的，至少他半人半蛇，又困过相柳恶魂，在外面多少有点人心难测，蛊寨安逸且朴实，无欲无求的，确实适合柳化川修养。
也就是那一晚，我再次进入蛊洞，看着柳林夜的那个雕像。
这次不用镜魔提醒，我直接将手放了上去。
镜魔轻轻叹着气，将当时明沧雕刻的画面投入了我脑中。
怪的是，这次的画面并不是很清晰，好像黑暗中一团淡淡的人影若隐若现。
跟着就是明沧淡漠而嘶哑的声音，好像自言自语，又好像抚着雕像的脸，对着柳林夜说。
“你说等相柳灭，天巫绝，就和我到蛊寨安然一生，就快了。”
“我将事情都安排好了，九佬残存的人都答应了，只要相柳灭，困魂术解开，他们能安心赴死。”
“等一切解决了，我可能不能陪你到蛊寨安然过日了，你也不能了，可胡清颐可以。我让她来蛊寨看看吧，好不好？”
“让她帮我们，看看这蛊寨的安宁……”
我手摸着那个雕像的脸，感觉到冰冷慢慢的从雕像涌入我的掌心。
也就在这时，镜魔突然咦了一声。
跟着一道画面闪入我脑中，似乎在蛟龙洞中，明沧捧着柳林夜的头，看着她的身体被那些献祭的水尸翻滚着。
跟着好像血水之中，有什么咕咕作响。
只是这次只有画面，并没有声音。
明沧好像说了什么，跟着一条水蛇慢慢从血水中脱颖而出，窜进了明沧体内。
而明沧掏出一块肉，丢入了血水中。
跟着那血水翻滚着，好像一道道扭动的符纹。
我看着那扭动的符纹，隐约的想明白了一个事情。
在柳家基地的浴室，明沧对于后面半段是避开的，他似乎不想谈及自己和柳林夜的事情。
所以困魂术的事情，是林静和柳月梦跟我说的。
她们一直认为明沧是身中困魂术，才会从蛟龙洞出生，才会死了依旧困于九佬之中，以身困着相柳恶魂。
她们一直认为，这是柳林夜在报复。
可楚湖说明沧没有吃林娆的蛇肉，是不会困于困魂术的。
而看着这个画面，可能困魂术都不是柳林夜布下的。
柳林夜对于九佬深恶痛绝，恨不得他们死绝，也恨不得所有人脱离九佬和相柳，怎么会用困魂术将所有人困在这里面？
明沧，他终究是帮柳林夜报了仇了。
而我，从头到尾，只不过是一个看客！
一个可以当明沧发泄怒火，一个可以代替柳林夜困着相柳魂，一个在明沧他们死后，可以帮他们看着这蛊寨安宁的看客。
所以明沧终究还是利用了我，让我爸和我爷爷，还有柳月梦，听他号令，安心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