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泉被人解去手脚上的麻绳,再被揭去遮住眼睛的兽皮,顾不上满脸的腐熏味儿,睁开双眼。
一束阳光直射,透亮,清泉闭目揉揉眼睛,再缓睁开,面前站着的女子正是一脸歉意的异族女子树。
身后小鬼嘟囔:“爷爷还以为会被劫个色,没成想被关了一夜。”
口气无奈,听得人不知如何答复。
活动活动手脚,清泉环顾周围,简陋的小屋四处透光,讪讪一句说:“你倒是想得美”
再回身面对这异族女子,总感觉气氛怪异,树还是那身装扮,脸上的纹痕深陷,诉说着另类和野性。
树站在门边,颇为扭捏,或许不知道如何开口。
那晚,二人被异族俘获,清泉就猜到在异族女子定不会袖手旁观,果不其然,虽不通语言,也分辨得出树在跟那男子争吵,最后,树的态度决绝,异族人只能将自己捆住,再蒙上双眼,一路翻山越岭,百转千回,最后被送到这间屋子里关了一夜。
清泉正在打量,喋喋不休的小鬼迈出房门,就开始手舞足蹈。
“天树大娘的”清泉不解望去,小鬼在门口的长廊上左突右跳,最后实在找不到语言表达,只是恶狠狠地吐出一口浓痰。
小鬼满脸写着惊讶。
清泉撇下树,迈步跟上,跨过门口,外面哪里是身处陋室,明明置于白云间。
薄薄的云彩,一缕缕,一片片,似有似无,就在举手轻抚间穿过脸颊指缝,化作露水,沾在皮肤。
天上是炽阳,慵懒地穿过顶上更厚的云朵,织下彩带。头上,树冠下吊着的枝叶小屋,密密麻麻,如同无数蜂巢,这小屋,用无数垂下的枝柳因型而成,个个随风轻晃。脚下的回廊,是大树的枝条而生,像铁索吊桥,晃晃悠悠,桥上满是鲜艳的藤曼花朵,架起通往各处的长虹。伸出头看,下方云雾里隐约可见一片碧绿,也是无垠无边,
身后的小屋,同样吊起在树冠之下,只是众多蜂巢中平常的一个。
这异族的居所,居然建在一株硕大无朋的巨树之上。
清泉的震惊不比小鬼来得少,半天说不出言语,是因为词穷,找不到恰当的语言表述心中惊奇和这景观的壮异。
转身看向树。
清泉有想过自己会被带到异族的部落,那里,应该充斥原始和肮脏,反差之大,只能希望这面前的女子能解惑。
“这是母树,黎族人生存的家。”
树说话语调还是怪异,好歹流畅不少。
清泉看向这棵古树,主干足有十丈,笔直而上,高出周围的树木几十丈才豁然开枝无数,每一根大的枝丫都被种上寄生藤曼,粗过人手,然后被编筑成回廊,连接各个枝丫下吊着的如成熟果实般的小房间。
各种阡陌小桥,无序缠绕,悬枝垂绳把这里变得四通八达。
一座立体的栖息在巨树上的村落。
有异族人端着用具食物晃悠悠走在廊桥,也有身强体壮的男子顺着枝柳滑下,下到树脚去,很快看不见。
“跟我来”
树开口,看得出脸上有笑意,扯动脸上的树纹开裂。顺手拉过耷拉下的一条粗枝,树说完一滑而下。
这些枝条该是下到地面最快捷的索道。
顺藤而下,穿过云海,下面果然是周围其他葱郁的树冠,再往下,耗时颇多,双脚踩实实踩在地面,花去好几息。
清泉望去,这哪里树木,分明是撑破天空的巨柱,巨大的根茎凸出,遍及方圆百丈,再一头扎进大地,牢牢吸稳。巨树中空,异族人从中建起悬梯,扶摇而上,从顶上垂下的万千枝条,像包裹的触角,随风轻摇,还像满头青丝的女子垂下抵脚的长发。
“这是我黎族人的母树,黎族人世代寄生,靠她抵御猛兽,躲避灾难,才能栖息繁衍。”
跟着树一路行走,二人都觉惊奇,如此壮观的场景,确实震撼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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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两两的黎族人路过时好奇观望,几个小鬼在树藤上窜上跳下着戏耍,无一例外,全身都纹着各异的颜色图案,脸上的图腾也不尽相同。
“黎族没有来过外人,他们只是好奇,就算是拔都,也没有恶意,都是为了黎族。”
树所说的拔都,应该是那个杀死老者并与树争吵的男子。
“没有外人来过难道就没有人闯进过这里”
清泉不解,这里不算山脉的深处,迷路的人或者是历练的修士,再或者是专职的狩猎者,应该都能来这不算隐蔽的黎族古树。
树没解释,说:“跟我来。”
往外走出几里,雾气丛生,风吹不散,根本看不清迷雾外面的景象,而且这雾气颜色粉红,显然有剧毒,闻起来就有一股怪味儿。
“你们身上撒过尘粉,不必担心。”
树拉起清泉的手,往外走,小鬼看见,笑得阴阳怪气,清泉不由脸微红。
“红障里,不能乱走,跟着我,不然再也出不来,就算你们不会中毒也一样。”说完领路往前走。
小鬼顾不上其它,赶紧在后面拽住了清泉的衣角,小心翼翼地跟上。
几十息后,总算出了瘴气,树说:“我上次就是为了找一种草,维持这红障,不然这红障会慢慢消散,幸好找到了,还得多亏你们。”
“我谢我就行,我好打发”
小鬼急着抢功,心里惦记着得点好处。
出了红障,清泉深吸口气,虽然知道自己不会因瘴气中毒,身在雾气里,还是浑身不适,尽量地闭住口鼻。
树看见,说:“没有用的,若是中毒,你不呼吸也是一样。”
清泉点点头,前方是一大片沼泽,瘴气稀疏不少,不过同样危险无比,回首望去,只见红雾如墙,看不进半分,心想,难怪黎族安全无虞,即便是有人走到这里,也不敢贸然硬闯。
何况哪里有古树,哪里有异族,红障外完全看不见。
树不善言辞,带自己溜一大圈,只为解惑。
良久,树说:“阿麽要见你”
树的眼睛盯着清泉,似乎怕清泉拒绝,有些难以启齿。
“阿麽是谁你娘”清泉问。
“娘不是,我叫树,我的娘当然是树”
清泉张嘴欲言又止,一时猜不到这黎族人有什么怪异,不好开口。
树领着二人一路而回,在古树低下,沿藤曼结成的梯旋而上,直达树顶,那里只有一间小屋,与众不同的是,这小屋建在古树的花蕊之中。
古树开花,实属难见,这花只是花苞,却比黎族的其他树屋都大,树走上前去,虔诚跪下,“阿麽他们来了。”
花苞打开一瓣,里面端坐着一位慈祥的阿婆,看去,正对着三人微笑,却让眉心纹上的蟾蜍显得更加恶心。
阿麽招手,树踮着脚走入,跪坐在阿麽身旁。
二人也不多疑,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花朵为屋,坐下不免东看西瞧。
花瓣的壁垒半透光彩,温暖如襁褓,阿麽面前空无一物,就连整间花屋也是如此。
待到二人回复平静,阿麽才开口,“外来人,我是黎族的阿麽”
看二人仍是不解,阿麽又开口,“阿麽,就是黎族的族长,是黎族人尊神的使徒,负责传递尊神的旨意,向尊神述说族人的苦难。”
清泉点头,表示明白。
“尊神保佑,黎族才能活到现在。”
然后阿麽开始吟唱,这曲调跟水潭边清泉听过的相同。
阿麽吟完,看过来的眼神,突然慈祥得像那老人临断气时看向自己,就是那个被人杀死喂了云鱼的老人,一模一样。
清泉突然觉得,阿麽也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