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也要下山吗?”傅东风跻身师弟师妹的身边问道:“明天是应天日,赵老头子怎么会在今天放你们下山玩?”
不怪傅东风这么问,仙门应天日是和凡间的中元节一个级别的日子,弟子们要沐浴焚香,祭天拜祖。最难过的是,赵老头子是个重礼敬天的凡人,这一日前一天都会敕令弟子们庄重肃穆。
但奇怪了,今年居然放弟子们下山玩?
“大师兄没感觉出来吗?”张翠微笑道。
“什么?”
“师弟们比往日下山的时候更兴奋啊!”
确实注意到了不一样,傅东风依稀听到师弟师妹们说要带上全部家当银子什么的,难道怕人偷家吗?
“就是,那个传说。”何元初唯恐惊吓到人似的低语道:“就那个。”
那个了半天,钟酉看不下去了说:“小师妹是说几年前的一个方士说的,昭明六年应天日,仙道崩殂。明天就是他说的日子,大家就当做是最后的狂欢了。”
傅东风心想这不就和某某年某月某日世界末日一个意思嘛!关键居然有人相信。
忽然听见一声嗤笑,他们家三师妹面露微讽道:“仙道崩殂又不是人活不成了,有什么可怕的?”
话音刚落一桌人都看向她,尤其是张翠微仿佛愣怔了。
“三师姐,这话不像你说的。”钟酉道:“像是小师妹会说的。”
何元初张口想反驳,但想想也有道理,她不学无术,整日想的就是混吃等死,三师姐不一样,她是最重仙道的人,乐游山是她的责任。
张翠微抿唇道:“你可是韩师叔的女儿,掌门的弟子。”
韩香絮看他们都挺认真的,翻了个白眼道:“我当然是我爹的女儿,我师父的弟子,但乐游山是咱们共同的师门,是我们所有弟子的乐游山,这和仙道崩不崩又没关系。”
一直没说话的楼夙闻言最先点头认可,三师姐说得对。
韩香絮继续道:“且不说方士的话是不是胡言乱语,就算是真的,那群二货带全部的银子下山干什么?花完了等死吗?难道不应该是修仙不成了,赶紧攒钱为日后谋算吗?”
耳聪目明的“二货”手上的筷子正夹着胡萝卜包子,啪嗒一下落到了碗里
楼夙正好看到了,是昨夜那个叫陈昏的和他的小伙伴们。
小伙伴们呆了一会儿,三两下吃完,捂着自己的胸口银子说:“我想起来我还要攒钱娶媳妇儿呢!”
“我……我要留着银子从乐游山结业后置办田产。”
“我有点事回去一趟!”
……
饕餮堂一下子少了一半的人,傅东风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师弟师妹们,幸好,还不是很二。
“我下山就想吃桃花糕。”何元初嘟囔道:“大师兄昨天下山居然忘了帮我带,回头师父又不让吃了。”
“有时候都怀疑小师妹是不是故意的。”韩香絮撇嘴看向她,“你脾胃不好,吃了凉糕身体就不舒服,所以你想让我们都体会一下这种感觉,配出来的药才多出来一个副作用吗?”
何元初悻悻,没敢说话。
“反正温青时今天不让我在饕餮堂,我肯定也是要下山玩的。”钟酉无所谓耸肩。
张翠微笑道:“正好,我们也去。”他说的我们,师弟妹们都默认是他和三师姐。
四人齐齐看向大师兄,隐隐有些期待之意,师弟师妹们一起玩,你不一起吗?
傅东风看向楼夙,昨天他刚扭伤了,今天看走路没什么问题,小师妹的药还是蛮管用的,但他觉得,楼夙是个很能忍疼的人,就算没好也不会让他们看出来。
初来乍到,第一天就把楼夙一个人留在山上,傅东风真这么干了简直不配做大师兄,所以他不打算下山。
正要开口拒绝,楼夙眨巴着眼睛笑道:“小师姐的药很灵验,我好了,想和师兄师姐们一起去。”
他都这么说了,傅东风当然只能说好。
何元初道:“带上大黄!”
“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楼夙道:“一大早没见,温师兄说他跑去玩了,不过肯定没有跑出去乐游山。”
“看不出来小师妹那么喜欢狗啊?”
“不,我只喜欢大黄。”
昨日碎雪,今日出暖阳了,乐游山道上的雪屑昨夜上冻结冰,这会儿朝阳刚升起没多久,下山的台阶上被踩出了一排排杂乱的脚印,边缘的细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半山腰还有稀稀拉拉的同门打闹,却没有摔跤滑倒的惨叫声。
楼夙瞪圆了眼睛看着那些浮在半空中打闹的弟子,问道:“师兄师姐们都会飞吗?”
何元初和钟酉俱是一愣,而后哈哈大笑,韩香絮解释道:“这是弟子入门学会的第一个仙法,浮空术,是御风诀的前身,你以后也得学,都能学会的。”
傅东风对小师妹口中的“都”持保留意见,他笑着指向自己道:“还有我呢,我不会。”
“大师兄你是例外。”
“那万一我也学不会怎么办?”楼夙已经开始慌乱了,“我是师父和师兄捡回来的,说不定学不会仙法怎么办?”
何元初惊喜:“你也是捡回来的?”
傅东风道:“又不是随便见人就捡的,小师弟有仙骨,一定能学会的,我是有些意外的情况才不能学仙法。”
“安心,依山师叔是师祖捡回来的,大师兄是依山师叔捡回来的,我也是师父捡回来的。”何元初道:“乐游山师门一脉相承的传统——捡徒弟。”
楼夙心说,这可真是个好传统。
六个人一排整整齐齐地下乐游山,路遇到其他师弟师妹们,嘻嘻哈哈地让开道。
不知哪名弟子起哄道:“乐游六子下山了!”
傅东风脚下一趔趄,总觉得这称号有些羞耻,左右看师弟师妹们一派坦然,昂首阔步,心下一叹:算了,羞耻就羞耻吧。
乐游山脚下不是大城池,只是一个每到年节才会热闹起来的小镇,镇子西面挨着稷泽,就以稷泽镇为名了。
中原地区倒春寒下桃花雪可能并不是很常见,但在稷泽是常有的事,下雪和春天并没有冲突,不耽搁花开,不耽搁祭春神。
春神节从筹备到结束总共要半月之久,稷泽的集会也有半月之久,这几日正热闹,街边来来往往有行人小贩,正热闹的地方搭了戏台子,演的花神和春神的戏。
台上的春神戴了尖嘴鸟喙面具,台下的摊子上就有卖这种面具的,小贩不遗余力地推自己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