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小师弟拆穿大师兄的身份后,两人依然像没事人似的相处。
两日后二师兄闭关悟道,课业暂歇,惟余通识课和剑道课。
乐游山接到了千里迢迢之外的委托。
“风陵渡鬼夜行十多年了,怎么如今才伤人?”
“而且那里靠近太和山,是他们的辖地,告知我们乐游山岂不是舍近求远?”
韩月桥望着纸上朱砂写的字,愁眉不展,来回踱步。
掌门依旧乐呵呵说:“不碍事,太和山、乐游山都一样,派几名弟子去看看,顺便验收他们学了什么。”
“翠微师侄闭关,阿絮前几天被我罚去扫兽园了。”韩月桥拧眉道:“要不就让她去?”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她被你罚了,岂能半途而止,何况阿絮行三,又不是没有大师兄。”
赵湖亭不管各式精彩纷呈的神情,拍案道:“让傅东风去。”
李孤阳:“可行。”
陆云屏笑道:“楼夙那孩子不是风陵渡人吗?多年未回故乡,他们师兄弟一起,正好。”
韩月桥愣怔片刻,看师兄师妹们不是在开玩笑,脸色铁青道:“傅东风虽是大师兄,可他不能修炼仙术,楼夙仙骨属无相,但他修炼到什么程度了,咱们谁也不知道,你们就这么放任两个弟子到还没弄清楚情况的风陵渡?”
“师兄,依山师弟临走前说没说他要去哪里喝花酒?”
韩月桥:“风陵渡……”
那就没事了呀!师弟不靠谱,但真的碰上不平事,还是关乎自己徒弟的,绝不会袖手旁观。
傅东风和楼夙接到师门要他们下山的调令时面面相觑,听到是风陵渡,齐齐松口气,简单收拾一二就上路了。
用上了缩地千里的法宝,走到晋中,路遇山村水郭环绕,好不热闹。
渐行至风陵渡,山间景好似褪色了,灰蒙蒙地笼罩着一层黯淡的纱衣,枯树老鸦的聒噪衬得愈发孤冷,轻嗅能闻到香烛纸钱的味道
楼夙全然陌生,“风陵渡怎么变成这样了?”
傅东风皱眉,小师弟离乡早,却不是个健忘的人,可见这里和他记忆中天差地别。
今日来得有些晚,投宿客栈时,傅东风向店家打听,“风陵镇虽比不上神京繁华,之前来往客旅众多,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店家上下打量他们,拉长了脸凶道:“没事少打听,住一晚赶紧走!”
傅东风碰了一鼻子灰,转而问店里伙计,伙计好说话,却答非所问,低声嘱咐道:“夜半听见外面不管有什么动静,都当没听到。”
神神秘秘的,傅东风自然作诚惶诚恐模样,口头上答应了。
可他们就是为此而来的,岂能不去探个究竟。
夜半过去,街上骤然起狂风,吹得窗棂作响,屋内的烛火透过纸糊的窗户,还能看见漫卷枯叶。
紧随其后的就是一阵的铜锣、鼓声交替而行,由远及近的木头吱呀作响的声音。
傅东风打开门窗露了个缝隙,望着街巷中的动静。
扎纸人高举着白幡走在最前,其后数十位僵而腐烂的尸傀举着铜锣和鼓,鼓声每敲响三次,铜锣响一声,后头抬棺的尸傀走三步,慢悠悠晃晃荡荡。
照这速度,一晚上最多走完两条街。
风静之后,街巷传来弄木板的抠嗖声。
楼夙到大师兄身边,轻声说,“是从棺材里传出来的声音。”
傅东风皱眉思索要不要上去掀棺材,迟疑间,就见一道影子,削过了扎纸人和尸傀。
抬棺的尸傀重重地把棺材放下,激起一阵尘灰,底下登场的人广袖大衫,剑尖平抹,和几个尸傀斗起来。
说是缠斗也不恰当,是单方面地碾压,砍白菜一样砍下去的。
傅东风目瞪口呆,“师父?”
底下横扫街巷的人错身望过一眼,吊儿郎当地甩了甩袖子,那姿态,全天下找不出第二个来!
“……”师父怎么会在这儿,楼夙不信邪看过去,愣道:“真的是师父?”
拢共没见过解依山几次,更别说解依山不靠谱的印象深入人心,不怪他认不出来,解依山怎会有如此给力的时候。
“徒儿们怎么在这儿?”
断成半截的尸傀倒地挣扎,用力扣住地,像蜘蛛一样快速爬动,扑向回头和徒弟打招呼的解依山。
解依山头也不回,脚上用力踹飞了形状可怖的尸傀。
喉咙间发出“嚇嚇”之声的东西,明显没有收到精密的操纵,自知敌不过解依山,转而三五跪地,俯首磕头。
解依山:“……”最近碰到的甭管活的死的都好像成精了。
片刻失神,趴到在地上四肢并用的尸傀抬起棺材,锣鼓声愈发急促,影子般蜿蜒游走。
解依山想追过去来着,最后看尸傀跑得太快,便作罢。
傅东风:“师父,棺材里好像有人。”
“其他人哪有我徒弟重要,万一是调虎离山之计呢?”解依山凌空一跃,到了傅东风他们的窗前,开始胡说八道。
没有人知道傅东风和楼夙的身份,他们从未显露异常,所以一定不是针对他们俩小辈的算计。
傅东风说:“师父下山喝花酒,找这么一个阴森森的镇上,哪里来的美娇娘?”
“哎呀,我还不能厌倦了俗气脂粉,向往一下田园风光嘛!”
傅东风:“胡说八道。”
楼夙:“……”每一次见到师父都能有一个全新的印象。
他望向抬棺人去的方向,看了看师父和大师兄,知道他们心有成算,打算引蛇出洞。
等了半盏茶的功夫,解依山斩钉截铁道:“追!”
夜里贴着地面蜿蜒的不人不鬼跑得很快,东方初阳微熹,他们才看到那棺材停下来。
晨光中乌木棺材的四周站着几位纸扎的人,在夜里健步如飞的纸人偶,安安静静地像护卫一样守在棺材旁。
解依山不急不缓问:“能看出来是什么吗?”
“纸人。”
楼夙无声看向傅东风,他前几天刚刚见识过纸片人的实力,据二师兄说,那是大师兄教给他的赋灵。
“还有昨天晚上的尸傀。”
风陵渡夜半的尸傀和铜锣声早在多年前就有了,偏偏是近期出了人命,才有委托到乐游山。
傅东风沉思,“春神节前听小贩提起,稷泽镇夜半也有这种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