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林将那颗金色脑袋凑到报纸旁，当他仔仔细细，从头到尾阅读完寻人启事后，男孩倒抽了一口气，语调陡然拔高。
“而且——我的天啊！这个人居然愿意给找到威廉的人500个金泰勒币，作为酬谢金！”
克林拿过艾迪手里的报纸，他攥着它仿佛攥着一袋沉甸甸的金子。
“我没看错吧，500个金泰勒币，金泰勒币！金，黄金！”
克林的语调越来越高，说到最后，他像是窒息了一样，声音尖锐得如同烧开的水壶，嘶嘶作响。
“赫，赫……快帮我看看，我是不是眼花了，这上面写的是不是500个金泰勒币。”
“是的，你没看错——呼吸，克林，呼吸……”
赫拉斯回答到，并伸手轻轻拍了拍克林的脑袋，否则这个男孩绝对会因为一口气没喘上来，当场高兴死在这个旅店里。
很莫名其妙的，赫拉斯想到了自己曾经给克林读过的一个睡前故事。
没有什么能阻挡对金钱的向往，生命，爱情，自由什么都不行——《吝啬的狐狸》
不过，这也不能怪克林会如此激动，毕竟一枚金泰勒币相当于300个泰勒币。
而500个金币——克林算数不太好，他不会算了，他只知道这代表着好多好多好多的钱。
钱！
如果能成功搞到这笔酬金，那自己不但可以赔偿餐馆老板的损失，而且路费这个一直困扰着他们的大问题也会被解决。
原本，克林就答应了艾迪要帮他找到威廉，而现在，当看到这则寻人启事后，他更是跃跃欲试，干劲十足。
克林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将弗瑞利登市从上到下翻个遍。
相比于克林这仿佛是嚼了一车胡麻的亢奋来说，房间里的另外两个人则显得镇静多了。
赫拉斯还是满脸淡漠，一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样子。
丰厚的酬金于他而言毫无意义——但如果找威廉这件事能够让克林高兴，他也不介意陪着男孩去找一找这个失踪的人类。
总之，克林干什么都好，就是不要再在那家餐厅里当服务员了。
而艾迪的情绪就要复杂多了——500个金泰勒币同样不能吸引他的注意力，反而让艾迪更加忧心忡忡。
“我不明白。”艾迪摇了摇头，他很瘦，纤细的四肢和脖子，让这个动作看上去是如此危险，仿佛下一秒连接着头颅和躯干的脊椎就会断掉，艾迪的脑袋会毫无生气地怂耷拉下来。
“为什么会有人会来找威廉？还会出这么多的钱……”
察觉到艾迪此刻的低落，克林也意识到自己刚刚表现实在是太过分了些，他感到一种内疚，于是，他立马收敛了情绪。
“也许……”克林小心翼翼地抹平报纸上被自己搞出来的褶皱，酌量道：“威廉结识了什么有钱人？”
“不。”
克林的这个猜测立刻被艾迪皱着眉头推翻。
“怎么可能，他就只有我一个朋友，没有人会……”
可是，艾迪说到后面也自我怀疑了起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让他难过的事情，艾迪抿起嘴，话戛然而止。
“会什么？”克林追问到。
在听到这个问题后，艾迪沉默了好一会，才又开口说道：“来找他，或者说，来找像我们这样的人……”
艾迪就这么坐在床上，他的腿扭在一起，左手下意识地不断将掉落的背心裙肩带拨弄回去，但由于他的肩膀太过削瘦，根本挂不住那根细细的带子，这一次又一次地尝试都不过只是徒劳而已，显得是这么的局促和滑稽。
“不过……”艾迪眨了眨眼睛，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最近一段时间，威廉总是会出去，而且他还神神秘秘的，从不告诉我他去找谁……”
“等等。”克林打断了他，“让我去找张纸和笔，然后，你从头到尾好好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包括你和威廉是怎么认识的，他失踪那晚发生了什么，平时威廉有没有什么仇家……”
说完，克林就起身向门外走去，而在路过赫拉斯所在的位置时，对方忽然轻轻说了这么一句话。
“神探克林？”
哼。
克林听到后冷笑了一下，并且不打算理睬对方——自己就不应该给赫拉斯买那么多侦探小说的！
神他妈的神探。
……
克林把赫拉斯赶下了他的那个“王座”，并打发对方乖乖站到窗户旁边去。
赫拉斯照做，带着他的小说挪了一个窝。
而克林本人则拿着笔和纸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为了方便记录，他还翘起了右脚。
“好了艾迪，跟我说说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吧。”克林背靠椅背，摆出了一副把控全局的样子，“第一个问题，你和威廉是怎么认识的？”
“怎么认识的？我也说不清，我和威廉从小就认识了，忘了是几岁。”艾迪乖乖回答起来——他对克林心存感激，毕竟是对方把自己从监狱里救了出来，何况眼下，靠他一个人根本不可能找到威廉，现在艾迪也只能选择相信克林。
“——我是在公共妓院里长大的，不知道你有没有见到过，那家妓院就开在市政府旁边。”
“嗯？”听到这话后，克林仔细回想了一下，然后不可置信地问道：“就是那栋很气派的房子？那居然是个公共妓院？”
艾迪耸了耸肩，全当作是个肯定。
“我是个孤儿，听捡到我的姑娘们说，她们是在一条小溪边发现我的。其中一位姑娘看到我当时哭得可怜，就把我抱回了妓院里——哎，她还不如不把我带回去。总之，我被她们带大了，而威廉是被那个狗娘养的老鸨从人贩子手上买过来的，那时我们几岁？七岁，八岁？我也记不清了，谁会记得这个。”
艾迪不再拨弄裙子的肩带，他盯着不远处墙面上的一处霉斑，似乎陷入到了久远的回忆里。
“总而言之，对我来说，妓院就是个地狱，我们在里面的日子过得很不好，要给那些小姐们提包拎东西，给客人端茶倒水，打扫卫生，刷厕所——妓院里的每一个人，甚至是一条小狗都可以欺负我们。不过，威廉是不一样的，他不会乖乖的认揍，他会还手。虽然每一次的最后，他总是被打得鼻青脸肿。”
艾迪说到这里像是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嘴角上扬，微微笑了一下。
而艾迪的这些话，也让克林感同身受，他想到了自己从前过的那些狗屎日子，并且更加同情艾迪了。
克林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