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尧心里大无语，并不想跟方羽说话。
不过看看表面正经的沈星辞、表面可爱的沈星流……算了，最起码方羽是个正常人。
坐在沙发上，巫尧手握成拳又松开，强撑着微笑跟方羽虚与委蛇：“呵呵，跳楼？是很有意思。”
方羽打开手机相册，翻着照片跟巫尧分享新闻：“就是他，长得还不错，挺可爱的是吧？”
照片里的少年有一双无辜的狗狗眼，看起来很单纯，通俗来说，就是看着有点傻。
“池黎明，”方羽指着照片里少年，对巫尧说：“我以为他吸嗨了，就给他报了警，结果刚收到警局短信，唉，是一个乌龙事件。”
方羽很健谈，一张嘴叭叭叭说个不停，不去当主播可惜了……不对，现在不就是在直播？
【嗯……宝贝儿好像变了。】
【我也觉得，是有心事吗？】
【不会是谈恋爱了吧？woc，不要啊，我不想失恋。】
【想什么呢？宝贝儿虽然很努力了，但是毕竟不是专业演员，微表情骗不了人的。宝贝儿视线一直在细微移动，虽然看着在微笑，但是眼角并没有动，而且手紧贴大腿，放得很规矩……据我分析，宝贝儿是在不安，在害怕。】
【问一下，这种时候是不是最容易攻略？】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你可太刑了，谈恋爱吗？坐牢的那种。】
【什么？嘿嘿怪被抓了？难怪这么久没看见嘿嘿怪上线。】
【emmm，就我关心宝贝儿的游戏进度吗？】
【同上。刚从池越baba直播间爬过来，照我看，尧尧应该抱紧池越baba的金大腿。反正池越baba玩游戏就是为了灵魂修复道具，尧尧是为了活下去，两者利益没有冲突。】
【我也觉得，大腿yyds！】
【有没有一种可能，宝贝儿也想要那个道具？】
【跟池越那个疯子争？emmmm……点蜡。】
……
对于自己直播间弹幕上的谈论，巫尧一无所知。他向方羽要了池黎明的电话号码，此时正站在窗帘后面，给池黎明打视频电话。
池黎明今天刚满十八岁。他有很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他的富豪爸爸请来世界顶级专家为他会诊，诊断的结果是——“这个孩子活不过十八岁。”
池黎明想活着，他喜欢吃甜甜的草莓蛋糕，喜欢看早晨的太阳爬上天边，喜欢在下雪的时候堆一只兔子耳朵的雪人……
昨天晚上入睡的时候，池黎明告诉自己：“只要明天能醒，我就是世界奇迹。”
结果醒是醒了，就是一觉醒来世界变了。
池黎明被告知，这是一个惊悚游戏世界，以他强烈的生存欲为指引，游戏给他发送了邀请函。在这里，只要能存活三天，他就能在现实世界里继续活。
池黎明以为这非常简单，不料刚答应下来，就看见一个抱着头的断头女鬼姐姐从身边飘过，那颗滴血的头还朝自己微笑。
池黎明：“啊啊啊啊啊！”
他两条腿转风火轮似的，一直跑到天台，惊魂未定，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根据盗梦空间讲的，跳下去就可能醒，于是池黎明闭上眼，打算从天台上跳下去。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楼下聚了一群路人，劝他不要跳。
池黎明心想：“你们以为我要自杀？不，其实我是在自救，我比谁都想活。”
两只脚站在天台边沿，冷风呼啸而过，柔软的发丝拂在眼前，池黎明闭上眼，身体缓缓前倾……
“你是不是吸毒了？”
“？！”
池黎明骤然睁开眼，对面楼的窗户被推开，一个亚麻色小卷毛、看着就像纨绔子弟的人探出头，一脸的嫌弃：“年纪轻轻，怎么就不知道自尊自爱？”
池黎明又惊又怒：“……你怎么能凭空污人清白？！”
池黎明决定先不死了，“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从警局到医院逛了一圈，池黎明终于意识到，这不是梦。
池黎明打算给方羽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号还没播出，一个视频电话就打了进来，看号码提示，是一个陌生人。
犹豫了一会儿，池黎明把手机放在病床上，举着一把椅子充当盾牌，伸长手按下接听键。
电话接通，一张漂亮得不像是真人的脸出现在屏幕上，给池黎明看呆了，瞳孔震颤不已。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造物主，那这人一定是造物主捧在手心里，用了一百分的专注精雕细琢出来的。从完美的眉梢眼角，到精致的脸蛋曲线，无一不宣示着造物主只给予他一人的钟情。
尤其是那双桃花眼，眼尾自然的泛着一抹淡红，眼睛黑白分明，黑的部分清澈见底，望过来的时候深情又无辜。
池黎明心跳不受控制的加速，几乎要爆表，他单手抚上心脏的位置，不合时宜的想：“如果是昨天，我大概已经抢救无效去世了。”
池黎明放下举在手里的椅子，同时也卸下了本就不重的心防，整个人还处于一种魂游的状态，呆呆地问：“你是来拯救我的神吗？”
对面表情明显一僵，摇了摇头，斟酌着说：“我是方羽的朋友。”
池黎明呆呆点头：“哦。”
“听他说你没有地方住，”对面的美人眼神有些闪烁，不太敢直视手机镜头，“正好，我新买了一座古堡，里面空房间很多，可以给你提供住处。”
“真的？”池黎明眼里惊喜爆出，几乎能发光，他有点想哭：“太感谢你了！遇见你真好，你知道吗？我才刚来，就有断头鬼吓我，我可害怕了呜呜呜……”
挂断电话，巫尧说不上是什么心情。
难过？因为欺骗了一个无辜的、全心全意信任着自己的人？
开心？因为即将完成卧底任务，距离灵魂修复道具更近了一步？
不，都说不上，他的心开始麻木了。
巫尧按上胸口心脏的位置，疑惑地蹙起了眉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刚说完谎言，为自己的行为难过的时候，巫尧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变成了别的东西——冰凉，坚硬，像是石头。
“是不能干坏事的意思？”巫尧弄不明白原因，只能这么猜想。
“嗒嗒嗒……嗒嗒嗒……”
有节奏的敲玻璃声吸引了巫尧，循着声音抬头，看见站在窗外的人，巫尧脑子瞬间空白，什么也顾不上了，拔腿就往外跑。
那居然是阿尧！
分毫不差的长相，只是神情不同，于是乎，仙人堕为蛊惑人心的妖孽。
“阿尧，我还以为你消失了。”积攒的委屈决堤，巫尧很快红了眼圈，忍不住向自己最信任的人倾诉：“他们都欺负我，那个叫沈星辞的人，他就是为了睡我才救我……”
阿尧明明近在咫尺，却怎么也碰不到。巫尧只能不停的往前走，想要靠近阿尧，被他抱住，抓着他的手寻求安慰，连喷泉池里的水漫上下颌都没有发觉。
喷泉池的中央有一座白色石台，台上矗立着一座洁白的六翼天使雕像。天使手里持着里拉琴，眼睑低垂，似乎正思考乐谱。
喷泉池里，巫尧整个人已经被水淹没了。他闭着眼睛，像一只失去了灵魂的漂亮人偶，在水里缓缓下沉。
与此同时，天使睁开了眼睛——是一双鲜血铸就的血瞳，里头盛满疯狂的爱恋。
“你爱我，对么？”
细小的水纹从天使脚下一圈一圈扩散开，水声和成一首直达内心的催眠曲，一道又一道包裹上巫尧的身体，给他编织着死亡梦境。
梦境里，阿尧问：“你爱我，对么？”
希腊神话里，世界上最美的少年纳西索斯爱上了自己的倒影，所以，他跳下湖水，舍弃生命，只为拥抱自己的挚爱。
和纳西索斯一样，巫尧的面前站着另一个自己。
耳廓被温热的手指摩挲着，细软的发丝反复拂过耳梢，痒意从耳朵一直窜到心尖，炸开细小的电流，一直酥麻到巫尧的手指尖。
控制不住的，巫尧雪白的脸颊升起两团红云，散发着灼人的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