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星烨没意识到蠢笔的眼神，只自顾自一边想心事，一边换衣服。
直到重新换上一件干净新衣，欧阳琳琅也没看到第二眼。
心情有点不爽！
暴君真小气！
君星烨走回梳妆台前，“这面具制作者并非宫中工匠，而是民间大师，他的面具千金难求，一时间也找不到他。从前朕使用时，并未有什么不妥，这次可能是因为汗水，没你的事了，去休息吧。”
欧阳琳琅一愣——暴君放过她了？怎么突然发善心了？
就在欧阳琳琅准备遁走时，却突然看见铜镜里，暴君微肿的面颊，和用绷带包裹的双手。
欧阳琳琅想了想，问道，【宿主大人，您还打算去种田吗？】
“嗯，不会日日前去，应该每隔两日或者三日去一次。”
毕竟还要批奏折。
【那您下次去，脸再红肿，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忍着。”
【如果越来越严重，最后毁容了呢？】
“朕不是女子，容貌不重要。”
暴君在镜中看了一眼自己的脸，便向书桌的方向走。
【等等！】欧阳琳琅叫住，【先别忙，听我说。宿主大人您先告诉我，这个面具是用什么做的，不会是人皮吧？】武侠剧里，都这么演的。
“当然不是，人皮哪有这么薄？具体制作方法和材料，是那工匠的独门绝活，外人无从得知。有许多工匠都想琢磨出来，无一人成功。”
【这种面具，宿主大人您有几张？】
“两张，怎么？”本来君星烨想逗弄蠢笔，但发现蠢笔语调认真，便收回了戏弄。
【能不能把面具拿到眼前，我想看看。】
君星烨一愣，“你有办法解决红肿？”
【不一定，有一个大概的思路。】
“不用你想了，去休息吧，红肿而已，朕忍忍就是。”他忍耐力一向很强。
【不行，如果真是过敏，其后果会很严重，不仅仅是红肿、难受或者毁容这么简单，会引起其他反应，诸如昏厥，】欧阳琳琅认真道，【拿起来，给我看！】
“……”
女子命令的口吻令君星烨不适，毕竟这天下没人能对他用这种口吻。
最后，君星烨还是把面具从盒子里拎了起来，“另一张面具还未使用过，被小福子保管，你看这个吧。”
欧阳琳琅没再和暴君斗嘴，仔细观看面具。
【展开，凑近一点。】
君星烨无奈，只能把面具几乎贴到眼睛上，他都不知道蠢笔在看什么。
少顷，【难怪不透气，原来连毛孔都没做，你们工匠高手就这个手艺？太菜了吧，我们莆田的手艺比这好多了。】
“……”
【可以了，我好像知道为什么会过敏了。】
“为什么？”
虽然这判官笔连让他“意念说话”都做不到，应该也没什么太大能耐，但君星烨对她却依旧抱有信心。
这种信任很诡异，他说不出原因，就是莫名的信任。
无论她是不是他臆想出的人物，他都认为，她是他得到的惊世奇宝！
欧阳琳琅道，【你们阳间暂时还没有皮具造假，但我们阴间皮具造假盛行，这两年还好，真皮的价格降下来了，前些年真皮很贵、假皮便宜。】
君星烨微微皱眉，“这和面具有什么关系？”
【宿主大人您别急，听我继续说完啊，】欧阳琳琅翻了个白眼，表达被打断的不悦，【正是因为假皮便宜真皮贵，所以有些不法商家将假皮伪造成真皮。鉴定真假皮只要切开，看横截面就行。但有些商品不能为了鉴定而损坏，所以我们就学会了看毛孔。】
【真皮有毛孔，假皮没毛孔；有些假皮为了逼真，也做了毛孔，但那个毛孔却是机器压出来的，有规律，真皮的毛孔没规律。】
“……”
【这个时候，宿主大人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要莫名其妙地给你讲鉴定真假皮？】
“呵呵。”你还知道？
【宿主大人您想没想过，为什么假皮便宜、真皮贵？既然一模一样，为什么还执着追求真皮？】
“难道不是因为尊荣？”
在秦国，不同阶层所使用之物都有规格要求，不可越级使用。
【不是，而是因为真皮有天然的毛孔所以能透气，但假皮不透气，所以使用感不好！我认为宿主大人您戴假皮面具，因为天热、流汗而过敏，正是因为面具上没做毛孔！】
君星烨一怔，随后恍然大悟——没错，从前他戴面具并无不妥，因为从前不会流这么多汗。
这次面颊红肿，正是因为流汗无法排出，汗水混合药水，刺激了面皮。
她竟然真的找到了原因！
君星烨表面平静，内心惊叹不已，他真想问问她——还有什么，是她想不到的！
这边的暴君在惊叹，那边的欧阳琳琅已继续思考。
【既然暂时找不到那工匠，那我来试试改良吧，】欧阳琳琅低头看着暴君手上的面具，【宿主大人，你把面具铺在桌上，铺平。】
君星烨照做。
欧阳琳琅盯好一会，【宿主大人您仔细看，这工匠的创作思路是这样的：在不需要改动轮廓的地方，面具很薄；在需要改动轮廓的地方，面具很厚。戴面具者，是为了隐藏容貌特征，以达到不引人注意的目的，那么，什么样的人不容易引人注意呢？】
君星烨微微一想，“穆武？”
【没错，就是缝衣工穆武的长相。】
君星烨自动忽略了“缝衣工”词汇——一个蠢笔而已，爱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吧。
【宿主大人您看面具，在您比较高的眉骨上，它使用的材料特别少，在您眼窝处，使用的材料多，这样就可以减少您眼窝的深邃。再看鼻子，在鼻梁处，使用的材料少，在鼻梁两端以及鼻翼处，使用的材料多，这样的会压低您的鼻梁高度，甚至让您窄细的鼻翼变大。您看鼻尖和嘴唇的人中处，也是加多了材料，人中又扁又长，也会让容貌普通。】
蠢笔每说一处，君星烨都仔细查看。
果然，正如蠢笔所说。
欧阳琳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后，做了总结，【所以，这张面具的易容方法就是把你出众的容貌变普通。】
君星烨唇角缓缓勾起——面具不面具不重要，重要的是另一个信息点。
欧阳琳琅没发现暴君的小心思，注意力一直在面具上，【所以，我们要做的是，保留面具有效易容部位，去掉无效部分，这样能让更多的皮肤排汗，减少过敏的可能。】
君星烨收回思绪，“你的意思是裁剪面具？”
【没错！】欧阳琳琅，【你的随行队伍里，可有工匠？】
“带了一个。”
【叫来？】
“好。”
很快，君星烨让小福子把随行的工匠找来。
工匠进来，先是给皇上跪地磕头问安，刚站起来，就听皇上让他裁面具，一个没准备，再次噗通跪了下去。
“皇……皇上三思，那面具可是‘千面老者’的作品，价值千金，就这么毁了，实在可惜！”
君星烨不悦，“你是质疑朕的命令，还是要违抗朕的命令？”
“小人不敢！”
欧阳琳琅劝道，【宿主大人息怒，工匠确实磨叽了点，但换一个角度，如果人家不问清楚就动手，回头你反悔了，遭殃的还是工匠。】
“你……”
还没等暴君说完，欧阳琳琅急忙又补了一句，【宿主大人，人经常生气，皮肤会暗沉，就不美了。】
“……”朕要那么美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