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下旬。
孟以凝废寝忘食埋头作画，换来银行卡上余额日益增多，孟礼还照旧给她转了两万零花钱。
她特意算了一下，开学时，她的积蓄应该能攒到十六万。然而，想在燕城买房子，十六万是远远不够的。
有时，孟以凝画图疲惫，会打开手机银行，登录霍行深带自己去办的金卡账户，查看令人咋舌的余额，馋涎欲滴。
四亿，还有零头六万，那么多钱，其实都是她的，但她没有一星半点的占有感，毕竟不是她自己挣的，是通过和霍行深缔结婚姻而来。
她只会偶尔看它们一眼，大概就像银行职员在清点不属于自己的现金一样，两眼都是钱，但清心寡欲，两袖清风。
不过她最近灵光闪现，冒出一个钱生钱的念头——用这笔钱投资，买商铺放租，先挣回本钱存回卡上，以后的租金不就都是她的收入了吗？
这不比画图挣钱容易？
孟以凝当即上网查了一圈，对比地段、对比价格、对比回本速度，计算器敲得噼啪响，人算得头昏眼花，真像一回事。
但碰上霍行深回家，她暂停一下，之后就将这事抛之脑后了。
到底还是没胆子碰金卡上的钱。
-
星期六一早，手机的闹钟响起来，一首激昂的曲子，带着振动，也仿佛带着回音，响彻主卧，直接吵醒霍行深。
他不悦睁眼，怀里的女孩仍一无所知地沉睡，而罪魁祸首则是她的手机——扔在远处的沙发上。
霍行深一脸阴沉，掀开被子，披上浴袍，穿过大半个主卧，果断将闹钟关了。
七点的闹钟。
她一个天天在家画图的人设一个星期六早上七点的闹钟干什么？
霍行深本来已经丟下手机，但想到这个问题又将手机拿起来，熟练输入开屏密码。
一二三四五六。
他点开闹钟，不看不知道，一看脸都黑了。
孟以凝设了一连串闹钟，七点一个，七点十五分一个，七点三十分一个，七点四十分一个……
霍行深将其余几个也一起关了。
他回到床上，酣睡的女孩无意识翻了个身，面朝他，滑腻的肩头露出来，像是浑圆的夜明珠，通体幽白光泽。
霍行深饶有兴趣地欣赏她的睡颜，伸出长指轻轻拨开挡在她脸上的发丝。
小姑娘睡得熟，浓睫垂下，神情安宁。她的鼻梁弧度完美，如同秀气的山脊线。红唇娇柔，在亲吻时，濡湿、柔软的触觉令霍行深食髓知味。
他的指尖蹭上她的唇，缓缓描摹嘴唇的形状，每挪动一点，都带着几不可察的缱绻眷恋。
半小时后，霍行深用食指戳了戳女孩的脸颊，把她戳醒。她不满地娇哼一声，打掉他的手，偏过头继续睡。
霍行深颔首凑在她的耳畔，“孟以凝。”
过了一会儿，半梦半醒的女孩呢喃回应，“别吵。”
霍行深接着道：“八点了。”
七点三十分，他故意说成八点。
孟以凝的潜意识里是知道今天有事要办的，没多久，她从睡梦中惊醒，眼巴巴左右张望，“八点了？我的闹钟怎么没响？”
薄被滑落，她一身凝白晃眼，称得上冰肌玉骨。
察觉霍行深的目光，孟礼忙扯过被子包住自己，顾不上脸红，打了个滚就要下床。
“你别看……”
霍行深倚在床头，嗓音清冽如泉，“还怕我看？哪里我没看过？”
孟以凝卷着被子坐在床尾，正是骑虎难下的处境，身后虎视眈眈，她手边却连一件可以穿上身的衣物都没有。
她窘迫极了，咬着唇一脸委屈。
霍行深收回目光，下床绕到另一边，拾起床头柜旁的睡裙递给她，淡然问：“今天要去哪里？”
孟以凝接过睡裙，往头上一套，定下神。
“今天要去帮别人拍写真，人家早就预定好了的。我不和你说了，我快迟到了。”
她仓惶跑进浴室，手忙脚乱一番洗漱，心急如焚。这时，霍行深走进浴室来，轻飘飘道：“放心，才七点半。”
孟以凝拿着电动牙刷的手一顿，幽怨地透过镜子和霍行深对视，他抬手拍拍她的脑袋，道：“今天我有空，我陪你去。”
“……”
孟以凝呆呆拿出电动牙刷，一嘴泡沫，含糊不清道：“霍先生，你……难得有空，应该在家里休息。”
“嗯？”霍行深懒洋洋地睨着她。
孟以凝别无他法，好不容易有份出门喘气的活，不用画图了，结果还得带上一个难伺候的主人。
她原本还想完工之后顺路去剧组看伍心月。之前一直没去过，因为人家剧组不缺杂工，她只能在两手空空观察剧组拍戏和努力画图挣钱中取舍，她选择了后者。
现今，也不知道人家剧组在紧张拍摄之时欢迎不欢迎大老板、投资商去巡视……
临出门，孟以凝不忘找黄英要口罩。黄英直说家里有，马上就给她捧来十几个单独包装的医用口罩。
孟以凝只拿了两个，一个给霍行深。
“干什么？”霍行深问，但还是接过口罩。
“我每次外出给人拍写真都要戴口罩的，这是习惯。”
霍行深轻挑眉梢，“为什么？”
孟以凝眨了眨眼，露出不大好意思的笑。
“客户拍写真，都要化妆，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就是要做世界上最漂亮的人。这个时候，当然是不想看见有人素面朝天，却还长着一张很过得去的脸，特别是这张很过得去的脸还在镜头后面，时不时指挥世界上最漂亮的人摆姿势、微笑、注意眼神……”
闻言，霍行深大概明白，这也许就是这一行的规则，摄影师不能长得比客户好看。
不过，对于孟以凝，他总会想逗她。
回神时，他已经捏上她的粉腮，低笑道：“你的脸皮真的挺厚。”
孟以凝：“……”
她上辈子一定是企图毁灭世界的大恶人，这辈子才要嫁给霍行深吧。
“我脸皮才不厚。”孟以凝黑着脸嘀咕，“反正戴上口罩，公事公办，之后就可以减少被客户骚扰的概率，比如一些男客户。”
霍行深又摸摸她的脑袋，“你今天的客户是女人还是男人？”
“男的。”
车库门打开，孟以凝有点抗拒，不想坐豪车去打工，但霍行深直接将钥匙塞在她手里，自己上了副驾驶座。
孟以凝默默走过去，打开后座车门，把背包安稳放好，这才坐进低调却奢华的驾驶座，缓缓系上安全带。
“霍先生，真要我开车啊？”
“怎么？不会开了？”霍行深的声音清冷。
“没……”
孟以凝舔舔唇，改口道：“你要不坐在后面？如果出车祸，副驾驶座是最不安全的。”
“……”
-
休息日的公园多的是带孩子的人，密密匝匝，熙熙攘攘，风里传来小孩子的平衡车和滑板轱辘轱辘转的声音。
孟以凝戴着口罩，背着塞得满满的书包，一心找客户，顾不上理会霍行深。
他戴着墨镜和口罩，身量颀长，挺拔如玉，气质卓绝，还没走进公园就已经引人瞩目，令人不由联想，是否是哪个大明星乔装打扮而来。
霍行深对于投到自己身上来的目光一概不在意，墨镜后凛冽的目光凝聚在前面的孟以凝身上，她急急忙忙，半跑半走，浑然不记得自己还带着家属。
霍行深心有不满，在车上他就问过孟以凝了，当摄影师一次赚多少钱。
孟以凝兴冲冲说：“这个要看客户要求多不多，反正三百起步，一千封顶，我的价格算是很良心了。”
为了区区几百元，孟以凝就这样背着沉甸甸的书包在烈日下奔波。霍行深不能理解，她为什么还是没想到要寻求他的帮助？
真是傻子。
傻子已经见到今天的客户了，是两个男生，不过二十左右，只比傻子高半个头，穿着清爽，看起来干干净净的。
霍行深走近，隔着口罩闻到一阵馥郁的香水味。
不是孟以凝身上的。
刹那之间，口罩仿佛吸收了香气，霍行深感觉香得发闷，干脆摘下口罩，两个男生望着他，眼睛都看直了。
“孟小姐，这位是……”
霍行深戴着墨镜，孟以凝看不见他的眼睛，但一想到两人的关系，她耳根子泛红，用不给霍行深听见的声音含糊说：“他是……我……”
“我”之后，旁边几个小孩踩着滑板轰隆而过，嘈杂极了，霍行深没听见。
两个男生倒是听见了，目光流连在霍行深身上的每一寸，歪头和孟以凝嘀咕着悄悄话，明摆着自来熟。
“孟小姐，这是哪里找的？也太帅了吧！”
“他还有没有单身的朋友啊？介绍一下呗。”
孟以凝一头雾水，看了看霍行深，再看一看今天的两位上帝，美眸来回几次，她恍然大悟，如遭雷劈。
今天两位上帝对她没异义，也没看上她，而是看上霍行深了！
唇角僵硬扯了扯，孟以凝当作没听见，正色道：“趁现在光线不错，我们还是开始办正事吧。”
完了，还补充道：“毕竟紫外线毒辣，我怕你们晒伤了。”
她一向都是这样体贴客户的。
当然，此时她心里想的是，赶紧办完拍完照走人，不然要是霍行深看出端倪，难保他不会开口得罪她的两位上帝。
霍行深说话，就像紫外线一样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