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台那边已经没有别的客人,办理入住手续从开始到结束用了不到五分钟。
肆宁站在陆蘅身后,看着他跟前台小姐交流,留下身份信息,简单的一番操作后,对方恭敬的递来两张房卡。
两间房间挨在一起,停在其中一间门口,陆蘅把房卡给肆宁。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多问一句话,将心思收敛的很好,让肆宁看不出他到底是不在意她那时突如其来的情绪异常,还是因为修养极高,顾忌她的情绪而没有贸然问出口。
“时间还早,好好休息一会儿,睡醒给我发消息”,陆蘅说。
“嗯”
进到房间,关上门,把房卡插进卡槽中,通电后房间里响了声,肆宁简单环视了眼这间豪华大床房,然后朝着落地窗前走过去。
站在20楼俯瞰,如同置身云霄之上,这座繁华的城市压缩成一副画纳入眼帘,数不清的高楼大厦紧密排列,高耸鹤立,掩于白雾缭绕的云间,地面上的车水马龙渺小成一个模糊的点。
肆宁站在那里观赏着,开阔的视野渐渐收拢,最终定格在某栋楼的某一层玻璃窗上。
房间静谧了许久,不知何时,窗边静止的身体终于有了动静,她收回眼帘,垂落在手中攥着的手机上。
解锁,打开联系人列表,点进某个姓名,用了几十秒编辑一条短信,而后没有犹豫的发送出去。
发送成功,盯着那条短信出神须臾,直到一道短促的提示音响起,肆宁笼神,看着下面那条回复。
【凌医生,您明天有时间吗?】
凌云:【上午十点有时间】
肆宁:【我明天过去找您】
凌云:【好】
肆宁收起手机,拉上半透明的白纱窗帘,走向床上。
以前她和姜洁两人生活在一起,待在那个压抑消沉的家里,她整宿彻夜的失眠,有时候明明困到睁不开眼,脑子里某根神经仍是绷着,时不时就在她快睡着的时候自动警惕起来,强行清醒,关注着外面有无声响。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客厅里就会响起瓷器摔碎的声音,或是重物砸在地上。过不了多久,她的房间门就会被重重拍响,没有其他选择,肆宁只能下床开门,面临承受姜洁的疯态。
这样的状态持续没多久,肆宁察觉到身体状况日渐下降,无奈之下,她在某个周六借着要去上钢琴课的理由,离开那个家,出去找了个酒店,躺在陌生的床上,她的精神得到前所未有的松懈,难得睡了个好觉。
因为高级酒店管理严格,她不必担心姜洁会突然冲过来砸响房门。
肆宁潜意识里对酒店生出一种依赖感,渐渐的,她出入的越来越频繁,哪怕只是花高昂的价格来睡一个小时就走,她也认为是值的。
对她来说,这里的枕头比安眠药还管用,只要一沾上,过不了多久就能沉沉睡过去。
以防睡过头,她特地订了个两小时后的闹钟。
闭上眼睛后,思绪很快飘远,陷入一个梦境。
梦里,肆宁把自己关在卧室里画画,也不知道该画点什么,便拿着笔在素描纸上随意乱画,打发时间。
不多时,素面纸上勾勒出了一个人物轮廓,从面部轮廓上来看,应该是个男生。
因为五官还未画完全,辨不出他的模样。
梦里的她疑惑这人是谁,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自己笔下,她盯着这幅画纳闷许久,然后继续提起笔,试图给他画上眼睛。
也许画完之后就知道是谁了。
她这样想着,便有些迫不及待起来。
可刚落下笔,一只手突然出现,粗鲁暴戾的将她素描纸抽走,铅笔在上面划出了长长一道。
就像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被人发现,她慌乱抬头,就见姜洁怒不可遏的站在面前,将那张纸撕的稀巴烂,然后狠狠甩在她脸上,指着她的鼻子骂:“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就你也配喜欢别人?自不量力!谁眼瞎了才会喜欢你这么个肮脏恶心的玩意!”
铺天盖地的恐惧打压着肆宁,她几乎喘不动气,她想解释,说她没喜欢别人,也没人喜欢她。
可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眼泪不停的在往下流,模糊了视线,再看不清姜洁那张脸。
她手忙脚乱的擦着眼泪,它就像决堤的洪水,越擦越多,将她淹没。
扑通一声。
她好像掉进了深海里,呼吸的时候海水被吸进肺里,涨得快要爆炸,她赶紧张开口想要吐出来,结果海水从嘴里进去,雪上加霜。
越挣扎越下沉,她以为自己要死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的心脏就重重一跳,咚的一声巨响,惊得她猛然睁开眼。
她直直的瞪着天花板,一双盈满湿气的眸子里满是惊恐畏惧,心跳的凌乱有力,夹在着粗重急促的喘息声,动静在这安静的环境中放大无数倍。
梦境与现实之间的巨大落差让肆宁迟迟缓不过神,过了好久,她才抬手捂住眼,重重吐了口气。
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距离她开始睡觉的时候过去一个半小时,彼时三点。
关上手机想再睡一觉,可惊醒后的余悸太强烈,刺激的她大脑格外清明。
闭上眼睛酝酿了半天都没酿出半分睡意,肆宁轻叹了声气,睁开眼睛。
重新拿起手机,鬼差神使的打开和陆蘅的聊天界面,手指在键盘上面徘徊半天。
想问问他睡了吗,又觉得万一他正在睡,那岂不就是问了句废话。
短暂犹豫,她放弃了这个念头。
盯着屏幕上停留的聊天对话框,然后闲来无事般的,手指从屏幕上往下滑,滑了半天,一直到两人加上好友的那一天。
加好友是在集训营结束的倒数第二天,而第一次聊天,是初赛结束的第3天,他发来一道奥数题,问她——
【在吗?】
【这道题我算了半天都没算出答案,如果有时间的话,你能帮我看一下吗?】
刚好那天姜洁不在家,肆宁难得耳根清净,弹了会儿琴后没别的事做,于是就看着那道题,拿起纸笔,静下心解了起来。
整整两个小时,耗了三张草稿纸,终于在一堆天花乱坠的公式中,她解出了答案。
重新梳理一遍步骤,她拍照给他发了过去。
两分钟后,他给她回两条消息:【厉害!】
【我居然没想到这条思路】
本就是为了打发时间才帮的忙,对于他的回复肆宁并没有当回事,一眼过后就置之不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