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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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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坊间流言蜚语总是雷霆之势,更何况夏枢相本就是狼子野心,半月时间过去,其奸佞形象倒也深入人心。

    虽然少不了梁照微和秦府大娘子的掺和。

    梁照微掐着日子等,终于等来山雨欲来风满楼。

    前几日,夏枢相以祸乱朝纲的罪名将方渐禾等数十人扣下大狱,声势浩荡,惹得京城内外都动乱不已。

    尤其在押送途中,个顶个地喊冤去,看戏的人连白菜梗子都没好意思砸。

    祸乱超纲是多大的帽子,老狐狸敢扣下去,却不敢把人直接杀了。

    梁府三人也明白,这不过是从许府里查出了方渐禾的信件,又顺手牵羊拉下几个同党罢了。

    等许知阮也落网,才好一锅端了送西天。

    可问题是--

    许知阮何在?

    别说他们不知,梁照微都不清楚。

    或是这几日抓人虽闹得轰轰烈烈,坊间众说纷纭,却没有实证逼迫。

    于是,就上赶着送点话茬子来了。

    今晨,官家钦点的京城守备领着一干人马,沿街敲打碎嘴之人,凡是议论朝堂者,统统丢进大狱蹲着,甚至还要打板子。

    这可就人人自危了。

    不过强权之下必有反抗,自诩忠臣义士的就敢扯着血书上街讨要说法,乌泱泱一片人,十足地喧闹。

    梁照微躲在门里也久了,听见府外波折,眼神悠悠地思忖远了。

    “小五。”梁辰找她一圈,冷着脸将人扯进屋子去,“你造作的事足够了,快回房呆着去。万一被那老狐狸反应过来,把你抓去了,母亲还不急死?”

    梁照微眼角余光瞥向门外方向,淡淡道:“怕是来不及了,你瞧。”

    葱白手指点向一方,梁辰转身的同时,身子便僵了。

    稍作顿悟后,一把将人拽到身后,打着敷衍乐呵拱手,“二郎今日是有何高干?”

    来的正是陈府二郎,陈柳。

    平日里梁辰瞧都不瞧的那号人。

    如此明显的客气,梁照微听了都心梗,这会儿子,竟不知是在恶心谁了。

    陈柳脸上闪过尴尬之色,也客客气气地作揖,“不敢当,不敢当。是夏府大娘子有令,请许府娘子过去说说体己话。”

    梁辰顿了顿,好笑:“我五妹妹最近正闹脾气,怕是见不得外客,别说还是夏府大娘子。实在对不住,还请二郎回去多做解释。”

    夏府大娘子便是夏枢相的娘子。

    这一看就知,哪里是请她去说话,是被审问还差不多。

    梁照微沉眸算了算日子,唇瓣轻咬,推开人,说:“哥哥,我去去就回。”

    梁辰一个气恼,“你怎么不听话?”

    要是被母亲知道他没保住人,他还活不活了?!

    但他到底没拦住。

    只在人临走时,得了梁照微一记狡黠的笑意。

    秾丽的眉眼仿若狐狸生的,处处透着算计与自得。

    “?”

    梁辰忽地有股子“全家数我最傻”的错觉。

    夏府。

    梁照微先被请进房中与夏府大娘子说了会儿话,不多时,又被请去前厅。

    夏枢相年岁老迈,步行蹒跚,拄着长拐立于厅前。见人徐徐来了,颤颤巍巍地上了高座。

    随行来的女使婆子都退至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地半见周公。

    梁照微盈盈一礼,打着哑谜笑说:“难道夏枢相也有什么话是要交代给晚辈的?只是今日时辰不早了,我家中父母亲犹然等我回家用饭,或许明日再来也可呢。”

    夏枢相浑浊细长的双眼沉了沉,拾起拐杖敲了两下一边的大椅,立刻有女使来上茶。

    “坐吧。”声音也老许多,却是老当益壮般的洪亮。

    梁照微谦虚地坐下,心里则说一把年纪的人了还出来翻浪

    夏枢相虽然不知她心思,却没什么精神和她经回婉转地猜谜,撑着拐杖开门见山道:“许府娘子,你家官人,在何处呐?”

    靠在一边的陈柳倏然抬了眼皮,想到什么似的,迅速地又垂下去了。

    梁照微不假思索,“我也不知,应当是去辽东了吧,他说要去打一双辽东雁。”

    说话时,脸蛋上海飞了两片红云。

    谁瞧了不得夸两句天赋异禀。

    一把做戏的好手。

    夏枢相抬眼与陈柳对视,厉声道:“许府娘子,你确定吗?”

    “自不会有假,他还与我留了信的。”她全然一派老实模样。

    “信在何处?”

    “去追他时,落在客栈了。”

    她乘病马拉车走走停停十数日,一路上歇了好些个客栈,这要挨个儿找下来,少说也要五六日。

    “”

    夏枢相皱了皱花白的眉毛,一肚子无话可说。

    明明看出了她是在戏弄人,却又找不出理由来反驳,并且还要乖乖地派人去找。

    他活了一辈子,没这么憋屈过。

    “这几日,还请你在府上住下,待事情了了,自会送你回去。”他实在憋不住了,黑着脸冷声说完,敲着拐杖撵人带她走。

    梁照微今日敢来,自然也想到了结果。

    无非是扣下当个人质之类的,还能住去厢房,而不是大狱,待遇还算不错。

    有她在夏府拿捏着,梁府众人与秦府大娘子那里自然也没有扣押的必要。

    事实也是如此。

    两府不仅没被看管起来,反而让梁辰日日带人来夏府嘶叫讨人,前几日骂得温雅,无非是说夏府礼数不全,有违人道,后来就火了,将夏府几代人细细地问候了一遍,顺便抢了夏枢相小孙儿的茶果子。

    梁府在京城百年,清流名门,有目共睹,嫁出去的姑娘能被人无缘无故扣下。

    这事儿就闹得大了。

    没过几日,花楼酒肆里有关夏氏大奸的唱词层出不穷,花样百变。

    一番风雨之后,京城大狱都满了。

    夏枢相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一生谨小慎微,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入秋那日,是通天一场冷雨下来。

    梁照微叫人开了窗,隔着水帘看枯荷,心里又算了算日子。

    纤秾睫羽不定地眨了几下,想得出神。

    许知阮,再错归期,你便要误了。

    她如是想。

    这人说去江南寻人取证,一月余便归,京中有方渐禾等人斡旋,她只需守好三府及自身,待他归来便可。

    如今佳期既去,人不回转。

    说不忧心,那必是假的。

    从始至终,她都知此事凶险异常,因为许知阮是其中最紧要的一环,一旦他出事,京城种种皆作泡影。

    夏枢相又何尝不懂,自是千百倍人马奔去。

    多过去的近一倍的时日便是不详的结果。

    她只是全靠着对他的信任撑着,坚信那个能说于千万人中逆流而上的状元郎,能躲避明枪暗箭,完完整整地回来救人于水火。

    也仅有到了这时,她才被淅淅沥沥的雨牵出忧虑心虚。

    倘若他死了?

    倘若他被抓了?

    她也是不能孤身力挽狂澜的。

    顶多冲去房中宰了那只老狐狸作祭。

    门页上“扣扣扣”三响。

    陈柳一身织金长袍,长发高束,打一柄青竹小扇,连同身上的气息都是草木清香。

    乍一晃眼,还真有两分许知阮的意味。

    但梁照微瞥了一眼,拿他当了灰尘。

    陈柳踌躇满志许久的装扮得了这么个结果,欢喜的神色当即冷僵下来。

    屏退女使婆子,缓步上前,抬掌挑过梁照微莹白小巧的下巴。

    刚想说话,“啪--”一声带来火辣辣的疼痛印在脸颊上。

    他不敢置信地瞪着若无其事的人,抬手扣住了她的肩膀。

    扇子坠到地上,脏了雨水。

    “梁照微,你知不知道,许知阮死了?!”

    他酝酿了两日,要如何将这个消息告诉她,才能不显出自己的阴毒刻薄,还能趁虚而入,俘获美人芳心。

    没想到是如此暴怒屈辱的情况。

    梁照微的眸子只在一刹那里失神,随即清澈透亮地直逼他,朱唇轻启:“我不知道,也不信。”

    “不信是吧,你好好看看。”他取出个汉白玉配,上面刻了“宁远”二字。

    “这是不是许知阮的玉佩?我从尸体上扯下来的,他在去辽东的路上遭遇流寇,死无全尸,脑袋脖子都分家了,你要不要看看?”

    梁照微扯过玉佩,指尖都在颤抖,就窗外冷光摩挲玉佩上的刻字,半明半昧的轮廓诡异的安静。

    眼眸藏在长而密的睫毛下,看不清情绪。

    直到豆大的眼泪滚落下来,压抑的哽咽比嘶吼的野兽更具冲击。

    陈柳手指攥拳,想去拢住她,刚一伸手,便被极大的力道推翻在地。

    “滚。”

    她捏着玉佩,白皙的手指泛出青白死寂之色,缓缓起身,居高临下地睥睨着。

    陈柳没来由地后脊一凉,心中异样的感觉越来也强烈。

    似乎他心中倾慕的只不过是多年前惊鸿编造的幻影,眼下活生生的梁照微与他脑中的人,不啻天渊。

    一直以来的妄想开始破碎。

    没顾得上行礼,趔趄狼狈地出去。

    顺手扣上了门。

    果不其然,没多时,屋内传来低低呜咽,再后是闷重的哭泣,像盖在床被里发出的。

    他听了半晌,浓眉紧皱,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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