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是他做错了什么吗？
“啪“
一滴水珠砸在干涸的血迹上，拉扯着血渍，留下一道湿润又模糊的痕迹。
“啪“
又是一滴水珠，松动了，冲淡了，一点点的血渍。
“啪“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水珠来自自己的眼眶。
呆滞的他可能没想哭，但是，他的眼睛溢出了泪水。寒封的心反应迟钝，但是他的身体却没办法继续忍耐，爆发出了最为真实的情绪。
“师尊······“
人的身体能表达的情绪其实不多，就像是新生的婴孩在产生情绪时只会用哭泣来表达一样，情绪太激烈了，激烈了已经超出控制，所以，只有用人体最原始的方式表达。
“我好痛“
俊美男子的表情平淡，他没有抱怨，没有申诉，他只是轻声低喃，落泪不止。
他的泪一滴一滴地砸在怀里人儿苍白的脸上，以纯净的泪水亲吻血污，湿润，洗涤。
“师尊······“
脸皮似乎被冻结了，他很用力才拉扯出一个弧度，才形成一个微不可见的笑容。
“我帮你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好不好？“
俊美男子说完，稍作停顿，就像是在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但是，没有人会回应他。
在这片空荡的地方，了无生息，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飘荡。
他不在乎。
他像是真的听到对方的答复一般，和往常一样，再一次地拉扯僵硬的唇角，挤出自认为是笑的奇怪表情。
然后，他动作轻柔地将人放下。
他的衣裳也很脏，胸口处有很多很多血，那不是他的血，却渗透了衣料，贴着他的皮肤，狠狠地灼烧着他。
剧烈的痛感让他有些麻木，他似牵线木偶般地完成预设的动作。
不意念一动，他就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胸口干干净净，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迹，可是，他还是能在麻木的痛苦中感觉到强烈的灼烧感，那种煎熬，似附骨之蛆，如影随形。
很痛，但他不在乎。
他坐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闭眼的人儿，就像是侯着爱人入眠一般，轻轻地在对方僵冷的额上落下温柔一吻。
瞬息间，苍白的人儿变得整洁，脸上没了血污，也没了湿濡，干干净净的，乍一眼看去真的就像是睡着了。
他抬手，将人抱入怀中。
怀里的人儿就像是木偶，没有支撑的关节肢体全都无力地往下垂，形成一种极限的，会让活人不舒服的角度。
他让人倚在自己怀里，一手撑着腰脊，一手轻轻拉开衣带。
他垂眸，首先入目的，是肩颈处一道粗犷的砍刀疤痕。
他低头，在对方肩颈处的刀疤上落下轻轻的一个吻。
他亲吻着形状难看，丑陋狰狞的伤疤，他的吻，虔诚克制，极尽温柔。
他的吻最终停在了对方脖颈处的缎带上，他叼着缎带，解开了对方一直以来的遮掩。
轻薄的衣衫不需要用力拉扯就随着重力滑落，他抬手，挑开了怀里人胸口处同样的遮掩。
于是，他完整地看到了她的身体。
他看到了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身体上密密麻麻的疤痕，或浅或深，或宽或窄，就那样横亘着，没有丝毫的规律，更没有丝毫的美感地爬满了这具羸弱瘦削的身躯。
其实，这具身体实在算不上好看，伤疤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就算用丑陋来形容这具僵硬的身体也不足为过。
他面无表情，颤抖着手，用指尖试探般地挨了一下怀里人的背脊。
在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疤痕之中，最为触目惊心的，是顺着脊椎的那道千足虫般的缝针痕迹。
未被时间掩盖的过往以这种方式第一次被他直白地窥探。
犹如一根根带着剧毒，泛着寒光的尖针，一下一下地刺进他的眼眶。
他垂眸，那张美得找不到丝毫瑕疵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是他的身体，他触碰疤痕的那只手，却像是枯朽的弥留之人一般，抖得厉害。
魔修大多以战斗中留下的伤疤为光荣，但是，他看着这些深深浅浅的痕迹，他感觉不到光荣。
那不是什么勋章，那只是受伤的证明。
这些伤疤没有落在他的身上，但是，他却觉得很痛，比伤在他身上还要痛千万倍。
他抬手，轻轻地触碰着那些疤痕，指腹传来的触感凹凸不平，冰冷僵硬。
他细细地描摹着，这个时候，他是那样清楚地意识到，他与师尊的相遇，太晚太晚。
在他没有出现的时候，在他不毫不知情的时候，师尊经历了那样多。
那些经历，他完全没有参与，他完全没有存在，他什么都做不了，甚至，他是在师尊死了之后才真正知道，才第一次见过这些疤痕的存在。
“师尊······“
南柯又知道了师尊的一个秘密。
师尊的秘密，从来不会主动告诉他。
“如果我能早一点遇到你，该多好。“
他错过太多太多了。
他不甘心。
他奢想着如果。
可是，没有如果。
曾经，他握住了光，现在，他的光消散了。
他又重新回到了他的暗无天日，寂静无声的单调世界。
他是贪婪的，在见过那道光的之后，他就已经放不下了，他会永远追随，生生世世地追随，不惜代价，不论艰辛。
还好，他还有希望。
他清醒了，彻底地清醒了。
他的师尊对他，起于怜惜，也终于怜惜。
他们之间的过往，对象可以是南柯，也可以是其他人。
南柯并不特别，也不具备唯一性。
他的师尊会对他心软，会心疼他，但也仅止于此。
看似心软，看似退步，但是，他的师尊比任何人都要无情。
她并不是真正地在意他，所以，她可以毫不犹豫地，坚定地，放弃他。
他不会再让她放弃他了。
他给她换上干净的衣裳，抱着人，来到了他早早打造好的密室，将怀里的人儿放在中间的冰床之上。
他不想来到这里，但这里是师尊死了之后他能抓到的最后的希望，是只有依靠神器织梦才能做到的最后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