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过度宠溺的话令两人皆是一愣。
钟子期是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但他还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他和眼前这个绝不是他喜欢的类型的女人有过那么温馨的回忆。
郝丽丽则是因为听到钟子期宠溺的语气，想起钟子期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乖乖听话。”
“怎么不多穿点？”
“东跑西跑的，一点都不安分。”
“你是想让我守寡啊？”
“拿了我传家宝，想反悔也晚了。”
那些刻意回避的记忆，像被捏碎的玻璃瓶中的水，倾泻而下。
郝丽丽连忙起立转过身，丢下一句“我去拿份糕点”，便落荒而逃，留钟子期对着一箱子旧物发呆。
在她转身时，他分明看到她含泪的双眸，心头猛然一阵刺痛，脑海那片无尽的空白外，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他尝试着朝那些呼唤自己的记忆追寻，却在即将揭开记忆的真貌时被一阵剧痛推开。
“不知道你爱吃什么佐茶，糕点师请假回家过年了，只有在外面买的绿豆糕。”
郝丽丽在刚才已经收拾好心情和面容，此刻看不出任何哭过的痕迹，她把精致的盘子轻置于桌面，拿起一块就着浓香的普洱茶水大口大口吃起来，表情满足。
吃完她把剩下的几样东西，抱起一股脑塞到箱子里。
“应该不少什么了，就算有时间太久远我也忘了，如果你在你家还发现别的，就帮我处理掉吧。”
郝丽丽站起来，看着钟子期墨色的发顶，作出送客的姿态，对他说：“劳烦你还亲自送过来，你有其他事的话就去忙吧，别耽误了，我送你出门。”
“郝丽丽。”钟子期叫出这个他觉得庸俗无比的名字，顿了顿，抬起头问郝丽丽，“我们相爱过吗？”
郝丽丽深深地笑，认真道：“没有。”
“那这些......”
礼物、隐忍的眼泪还有他父母口中他对郝丽丽曾经的执着，又是怎么回事？
“我单向的。”郝丽丽故作轻松，“都是过去式了，不用往心里去。”
钟子期蹙起浓眉的眉，他并不能完全相信郝丽丽的答案，却又找不到任何一点证据反驳她。
“我们的过去，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我好像忘掉很多关于你的事。”钟子期反抗着头部的剧烈疼痛，“我究竟忘记了什么？”
钟子期此刻的模样，郝丽丽在周舍身上见过，这是游戏世界对他们企图违背剧情的惩罚。
但郝丽丽并不担心钟子期会像周舍那样，再痛也不会服输。
她了解钟子期，他是个规则的掌权者，也是规则的信奉者，他喜欢权衡利弊，不会做那些看起来就没有好处的事情。
所以郝丽丽并没有刻意否认，“想不起就别想了，忘掉才是最好的，太在意过去你的小媳妇可是会吃醋的。”
果然提到庄樱，钟子期便不再纠结。
他笑自己太蠢，他已经有庄樱了，郝丽丽也并未纠缠他，他再去纠结过去的事，对谁都不公平。
如果真的忘记了，那么他此刻也只能跟她说：“过去的事对不起，我没能客观评价你，一直误会你。”
“你要是早能那么想，庄樱也不用吃那么多苦头了，罢了，都过去了，我送你？”
郝丽丽第二次作出送客的姿态，钟子期知道她不想再继续话题，便起身走到沙发外边跟她说：“不必。”
“好，慢走不送。”
钟子期走到门口推开门，外面的灿烂的日光刺得他眼疼，心也不知道为何跟着紧了起来。
他有一种预感，自己走出这道门，就要遗失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可无论他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于是他回头，张嘴想问郝丽丽是什么，又笑自己反常过头。
他丢的东西，她怎么会知道？
“怎么了？”郝丽丽问。
“忘了说，谢谢你。”
“客气。”郝丽丽见钟子期伫立在门边不动，抬起尽是凉薄的眼眸望向他，“再见？”
“再见。”钟子期转身离去。
再见了，钟子期。
再见了，我明知不能而为之的喜欢。
还有一句再见，是替以前的郝丽丽说的，再见了我的爱人。
目送钟子期消失在郝宅大门，郝丽丽卸掉全身的力气，走到茶桌边抱起装旧物的箱子，抬起虚弱无力的脚步回到卧室。
她现在的卧室跟刚穿越来时已是两副天地，她没有刻意为之但是她生活的痕迹，已经在日积月累中掩盖住曾经那个郝丽丽存在的痕迹。
她把最靠里的柜子打开，将箱子连同原本那个郝丽丽的重要物品放在一起，即便东西的主人已经成为被游戏世界彻底清除的数据，她也不忍心把别人倾注心血的事物销毁。
就锁在这里吧，当成曾经那个郝丽丽的“衣冠冢”。
其实她死了未必不是好事，如果是她，定不能像她一样冷静处理跟钟子期关系。
她给钟子期的，也只是随时可以收得起来的，浅薄的喜欢罢了。
*
从郝宅回来那夜，郝丽丽最后跟钟子期说再见时，那个成熟冷静到凉薄的眼神不断闪过钟子期的脑海。
即便他已经忘记许多跟郝丽丽有关的事，但不管是从调查报告还是他的直觉来推断，郝丽丽都不应有那样地眼神。
她处理事情时，不掺杂个人情绪，果决又清醒，像个活了很久把世界一切都看透的人，绝不是一个20岁，曾经痴迷于纸醉金迷的富家千金该有的。
捕捉到矛盾点，钟子期更加肯定，他忘记某些跟郝丽丽发生过的重要的事，或许他那种遗失感便是来源于此。
他劝自己别追寻过去，逼自己睡去，一夜睡睡醒醒，做了很多零碎的梦。
在梦里他听不见任何声音，就连视线都是模糊的，醒来唯一能记得的是一个穿婚纱的女人，那个女人手捧一束红玫瑰，露出的后背绘着槭叶铁线莲，那是他们家族的族花，只有备受认可的人才会允许在正式场合使用这种花卉图案，绝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联姻对象能有的待遇。
钟子期来时，天边已大亮，他抹去额头上的薄汗，拿起电话给手下拨去。
“阿乙，调查郝丽丽去年一年跟我相关的所有信息，嗯，所有，做隐蔽点，别人让知道，送过来时先给我打电话，就这样尽快。”
郝丽丽，我究竟忘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