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玉林以往只知道大楚盐铁专营，到了江南才发现原来酒也是官营，准确说法是榷酒。
只有官府批准的酒库可以酿酒，而正店负责卖酒，本身也是大酒楼。
当然江南文人喜好高谈阔论，时不时地便要聚会，小脚店为了招揽生意，只能从正店进酒进行分销。
为了尽快赚够银子，章玉林将罪恶的小手伸向了私酒行业。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章玉林的胆子不可谓不大，继贩卖私盐后，她又盯上私酒。
章玉林到脚店买酒的时候，也打听过了，自酿私酒超十五斤或是私酒入城超三斗，都判极刑。
张家脚店的掌柜还好心提醒她：“今年新皇登基，严令抓私酒贩子。”
大楚为了凑够蛮国一百万两的岁贡银子，已命官营酒水涨价，导致部分好喝人士望而却步。
不过民间喝酒成风，请客吃饭没有酒，太伤脸面，少不得咬牙买上一些。
需求那么旺盛，总有些铤而走险之人发现商机。
张家脚店掌柜跟章玉林聊天时，还不无遗憾地道：“欲得官，杀人放火受招安，欲得富，赶着行在卖酒醋。”
章玉林琢磨着张掌柜是有贼心没贼胆，毕竟如今正店的酒价涨得离谱，若是能自私酿沽卖，铁定发财。
只是民不与官斗，若是真贩私酒，被官府抓到，一家老小可真没了指望。
章玉林打定主意是要卖私酒的，只要她卖得少，而且也不进城，想来问题不大。
抱着一坛酒，章玉林辞别了张掌柜，又去瓷器店买了素雅的白瓷瓶。
所谓人要衣装，佛要金装，想要把酒推销出来，少不得还要包装一番。
路上她还遇见了耿康安巡街，看他的样子，果真是混得还不错，旁边还跟着几个小兵。
两人相视一笑，章玉林也没有上前打扰，看他在巡视街道，便自回家中，继续试验蒸馏酒。
头锅蒸馏出来的酒度数太高，实际蒸馏时都掐头去尾，也叫二锅头。
这次试验，成品出来量虽然不多，但闻着有浓郁的酒香，至于到底好不好，还得等耿康安回来品一品才知道。
好不容易等到天擦黑，耿康安才风尘扑扑的回来。
章玉林给他做了几个家常小炒，有酸菜肉丝、焦香小银鱼之类，然后再郑而重之端出白瓷瓶装的二锅头。
“尝尝看，这酒可好？”章玉林眼巴巴地望着。
耿康安看她紧张，不由好笑道：“玉林妹担心什么？其实你不必这么辛苦，我的月俸，加上赏钱，其实也够用了。”
“这不是闲着也是闲着嘛，找点事做做也好。”章玉林打着哈哈道，催着耿康安赶紧品鉴。
章玉林看他抿了一口，便急忙问道：“如何？”
“香是香，太过辛辣。”耿康安老实地说道，平常大楚人已经喝惯了低度数的米酒，估计这种酒没啥人愿喝。
人的口味哪里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章玉林有点失望，难道蒸馏酒也行不通吗？
那就只能试试做手工皂了，只不过人们有皂角和澡豆，她的香皂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正当章玉林失望地想着后招之时，耿康安突然又道：“等等，这酒还有回甘。”
米酒入口甜，度数不高，不易保存，尝起来会有些微酸感。
而蒸馏酒颜色澄清，酒香浓郁，虽入口有些辣，但回味却甘甜绵长。
“玉林妹，我觉得这酒很不错，可能更适合北地呢。”
这不废话嘛，他们现在倒霉就倒霉在江南了，再不快点回去，指不定那点基业全被人给吞了。
她的私盐生意、军火枪支、卤味豆腐店，想想就不甘心，还有她那便宜爹娘的项上人头，可安好否？
“没关系，我去推销推销，指不定有些人就好这一口。”章玉林给自己打气鼓劲。
耿康安见她神情坚毅，便道：“那行，这一瓶给我，我认识一些军汉，他们应该会喜欢，这酒叫啥名？”
“本来想叫玉壶春、醉仙酒之类的，不过若军汉喜欢便叫烧刀子吧。”
烧刀子，一听就知道酒辣，那些大老粗想必也不喜欢文绉绉的名字。
不过若是真要做开的话，从脚店买酒成本太高，但是若自己酿酒工艺繁琐不说，关键酒糟味难闻，投资巨大。
必须想个办法，找到同样敢冒杀头风险发财的私酒贩子才行。
打定主意，第二天耿康安早早揣着酒瓶子上值，而章玉林也带着剩下的两瓶酒往运河方向而来。
大酒楼她不敢去，一是量太大，她暂时供应不上，二是这种大酒楼指不定有官府背景，她若冒冒然上门，岂不自投罗网。
章玉林要找的便是乡野小店，好在这种小酒店也不少。
前面一棵大桂树下露出一角青旗，显然是个小酒家，章玉林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小娘子，可是要喝酒，小店才煮的好羊肉。”酒保甩着白布巾子，过来招呼。
章玉林看看此时店里无人，便道：“我不是来喝酒，我是来卖酒的。”
酒保惊道：“小店的酒都是从临州城酒库进来的，从不买旁人的私酿。”
“我这酒和旁人的酒不一样，你一尝便知。”章玉林好脾气地笑笑，将手里提的竹篮放在桌上，揭开花布，正是两个白瓷瓶。
酒保摆手慌道：“快拿走，咱们小店本分做生意，可干不了这些犯法的事。”
好像两个白瓷瓶是什么毒物一样，吓得酒保脸都白了。
“你听我解……”章玉林欲要说话，那酒保已跑进后院，不多时，却推了胖掌柜出来。
“这位小娘，你家的酒当真好吗？”胖掌柜说完，用手肘碰了碰酒保。
酒保会意，大声说道：“掌柜的，我去后面看看羊煮好了没？”说罢，急走向后院。
章玉林虽狐疑，但到底这里也没外人，便将白瓷瓶揭开，取了桌上的蕉叶盏倒了半盏，“掌柜的，你尝尝我这酒如何？”
胖掌柜也是好酒之人，闻到酒香，比寻常的黄酒、米酒的更香浓。
“好酒，”胖掌柜大赞一声后，端起酒盏，浅抿了一口：“咝，好辣！”
胖掌柜闭眼回味了一番，睁眼对章玉林道：“小娘子，你这酒确实是好，只是朝廷有法度，不能私自酿沽。”
“我所制的酒也不多，只是家中缺银子急用，才做了一些，也不敢往大酒店去，你看……”
“官爷就是她卖私酒！”
章玉林正准备说些可怜的言词打动胖掌柜，却不想被酒保喝止。
“就是你卖私酒吗？跟我走一趟。”来人正是点检司负责揖查的捕酒，专门抓捕贩私酒的。
章玉林惊骇地反驳道：“我没有，差爷认错人了。”
捕酒的小吏也是疑惑不解，平常抓私酒的都是清一色的汉子，什么时候妇人也敢卖私酒？
酒保这一路跑到酒务，也是大汗淋漓，他喘着粗气道：“就是她！”
胖掌柜从柜后转出来道：“不好意思差爷，都是误会，我表妹跟我开玩笑呢，石头许是听错了。”
“不是……掌柜……哈哈~可能真是我听岔了。”石头先是疑惑不解，而后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小吏左右看看，总觉这些人古古怪怪的，他没好气道：“搞什么，当我一天很闲吗？”
说罢，捕酒小吏便转身欲回，章玉林等人心下松了口气。
“不对！哪来这么浓的酒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