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玉林心下腹诽不已，自己好好的咋就成了“拙荆”呢。
她不是没想过和耿康安扮成兄妹，但考虑到实际情况，还是扮成夫妻方便。
主要是因为大楚对未婚女子比较苛刻，若要出门想见外男，易惹人非议。
最关键的原因还有一点，那便是朝廷才出了严令，必须早婚早育，不趁早结婚是要罚款的。
这当然要拜蛮国所赐，在没有入侵大楚之前，江南百姓可是有大把剩男剩女，谁也不想早早步入婚姻这座坟墓中。
造成剩男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大楚重文轻武，江南文风昌盛，不少人抱着书中自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的想法，苦读诗书博一个功名再成家。
而富贵人家为了给自己找一个好女婿，往往榜下捉婿，今年捉不到，就等明年，一年一年地让自家姑娘待字闺中。
穷人家的少女也不急，江南地区富庶，女子便是不嫁人，也能靠着养蚕织布，过上经济独立的生活。
何必早早嫁人伺候公婆，单身贵族的生活，它不香吗？
不过剩男剩女的美好日子，随着蛮国入侵，一切都戛然而止。
北地人口锐减，加上男人充军入伍，大楚面临着严重的人口短缺。
为了缓解人口压力，朝廷严令，女子满十四岁未嫁，男子满二十未娶，都属违法，罚款不说，家人也得连坐。
在这种情况下，大街小巷哪能看到少女，出头露面的也多是妇人。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章玉林跟在耿康安身后，冲着卢保正施了一个万福礼。
“弟妹勿需多礼，快请座。”两人方落坐，不多时，便有伙计将桌上的看菜撤了下去，又流水似摆上美味佳肴。
卢保正拱手道：“听说弟妹会做烧刀子酒，愚兄的酒库如今危如累卵，还望弟妹救命则个。”
虽然卢保正也算是南草市的大户人家，见酒库生意好，便也托人去买扑一座酒坊，本意是想赚些银子贴补保丁们的生活。
谁想到，隔行如隔山，他打架还行，酿酒却是门外汉。
如今三年期限快到，可他还欠了不少朝廷的课税银子没交，剩下不到半年的时间，再交不上，指不定田产家私都得充公。
“卢大哥多过客气了，内子却是不会酿酒。”耿康安止了他的礼道。
卢保正懵了，这两人莫非拿他开涮，明明说了烧刀子出自弟妹之手，怎地又不是了？
章玉林怕他误会，忙道：“我会把普通的米酒黄酒，做成烧刀子，酿酒却是不会的。”
换个高大上的说法，这便是产业深加工。
“能做就行，不瞒弟妹，这两天天热，酒没做出来多少，尽酿醋了。”
卢保正有点不好意思挠头，若是在吃面食的北地，指不定靠卖醋还能赚上一笔。
但江南人喜吃甜食，做菜炖汤，都得放饴糖，醋的销量委实不好，卢保正如今都快成了南草市的笑话。
章玉林尽力掩饰住嘴角的笑意：“我们商议看看如何合作？”
蒸馏酒说起来原理不复杂，单看怎么合作。
章玉林可以代为加工生产，或者只要提供技术，入个干股，年底分红都行。
卢保正试探着问道：“要不，弟妹先帮我生产烧刀子酒，若是卖得好，我就继续签扑买酒库，咱们分干股。”
“这也是稳妥的办法。”章玉林也估计烧刀子销量不会太好，毕竟民众接受新时物总要一定时间。
两人正商议着，便有一个妙龄少女进来，她手里抄着个小鼓儿，向众人行礼后，便自顾自地唱小曲。
“我们正说事呢，暂时用不上你，你且到别处赶趁。”卢保正取了几十文铜钱，递给她。
那少女接过后，也不多话，行了礼便走。
耿康安低声对章玉林道：“那曲子正是我前日卖给青楼的，没想到这么快就传遍了。”
章玉林点点头，怪不得她觉得那词有些耳熟呢。
“弟妹对不起了，一会我叫些好的歌伎上来唱曲。”卢保正端着琉璃酒盏向两位赔罪。
时下大酒楼里，不仅有陪酒弹唱的官伎，更有良家女时常过来卖唱赶趁，赚些花用。
几人敲定好合作事宜，初步议定由酒库每日送酒过来，待章玉林做好后拉回。
章玉林想着白天才和胖掌柜谈好合作，总不好撇下他，便向卢保正细细解释。
“哦，你说的可是河边柴记酒店吧，他一日能卖多少酒，便是送他几瓶也无妨。”卢保正也不是小气之人，自然应允。
事情谈得差不多了，为了调动气氛，卢保正叫了几名歌伎过来弹唱佐酒。
时下不论官营、私营酒楼，都有美貌妓女坐肆取乐。
当然此妓女非彼妓女，她们都是正经上过乐籍的女子，只卖艺不卖身的那种，不是私窠子之流。
有些百姓也会将亲生女卖入青楼，一来解决生存问题，二来也能贴补家用。
章玉林认真地听着曲儿，“啪~”的一声闷响，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却是隔间的木板被人大力撞响，隐约听到有女子的哭声。
章玉林所处的雅间，俗名济楚阁儿，俱是用木板隔开，本就不隔音，但弹唱的歌伎恍若未闻，继续吚吚呀呀地唱着。
“啪~”又一声闷响，女子的哭声更大了，又听到男子的暴喝：“爷花钱就是来取乐的，谁耐烦看你的冷脸。”
耿康安和卢保正本就有维护治安之责，互看了一眼，便齐起身往隔壁去了。
歌伎们见两位恩客都走了，便也抱着琵琶，停了弹唱，面面相觑。
少时，为首一人问道：“夫人，可还要听曲？”
章玉林看着这些青春年少的女团成员，立时激动地搓手手。
她不好意思问道：“我好久没回家了，能不能给我唱一首家乡的歌？”
“可以的，只是夫人要先唱一遍，我们才好跟着和唱。”
她们这些歌伎可都是打小经过训练的，什么曲子，只要唱上一遍，立时都能弹唱出来。
等到耿康安和卢保正处理完纠纷回来时，便听到房里传来歌声。
“战吗？战啊！以最卑微的梦，致那黑夜中的呜咽与怒吼，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