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康安拖着沉重的步伐去当值，章玉林则在家开火，蒸馏烧刀子酒。
不多时酒库的小柳子赶着马车过来拉货，两人将新制好的烧刀子酒放在车上后，小柳子立时便想跑路。
章玉林心下起疑：“慢着，小柳子，为啥你们每次都跑得这么快？”
“姑奶奶，我就一个送货的，当然是要多拉快跑了。”小柳子见她拉着缰绳，心下焦急不已。
章玉林狡黠一笑：“你要不说，以后我便通知卢大哥晚上过来拉货，瞧现在白天多热啊，晚上天气凉爽，正好干活。”
小柳子感觉双腿酥软，白天他都是硬着头皮过来的，晚上来，那还不把他胆子吓破？
他讨饶道：“姑奶奶，这院子原是给李妈妈养老的，后来不知咋地，她好好的就疯了，天天晚上叫着有鬼，哎呀，我不敢说了。”
小柳子抢过缰绳，逃也似的驾车跑了，留下章玉林在原地吃灰。
不能够呀，这世上哪有鬼啊。
“夫人！”
正想得入迷的章玉林被吓得一激灵，才发现旁边来人是小翠。
“呵呵~原来是你哈，”章玉林拍了拍胸口，平复了下呯呯乱动的心脏：“我正好做了一些茉莉花的香水，你可以试着往秦楼楚馆里推销。”
小翠喜滋滋地把背篓取下，笑道：“夫人，你看今天的花儿可水灵着呢”。
“果然不错，那些香水，小姐们可喜欢？”章玉林前几日才做出一些试用装的香水让她推销，还不知市场反馈如何。
小翠脆生生道：“夫人有所不知，歌伎姐妹们身上的脂粉气太冲，咱们的茉莉花香水清香淡雅，很得小姐们的喜欢呢。”
香水里面加有酒精，不但能延长保期，还能让香味挥发。
在青楼嘈杂纷乱的环境中，这种淡雅悠长的香味，反而就像黑夜中的萤火虫一般亮眼。
章玉林也是看中小翠的胆子颇大，干脆便让她做业务经理，按瓶分利，多卖多得。
小翠也开心，卖香水又不耽误她学曲、唱曲，还能赚些外快，何乐而不为？
关键家里哥哥嫂嫂，开完荒地后，还能向花农收些茉莉花卖给夫人，也是一笔收入。
章玉林从屋里取出几个细白瓷瓶，交给小翠，并仔细交待用法：“要使香水扩散性更强，能吸引住恩客，最好是涂在手腕、耳后、肚脐上……”
大楚不少人家都有熏笼，平日也给衣被熏香，稍微讲究些的身上还搽着香粉，佩戴香囊，走动中香气四溢。
但经过章玉林提纯蒸馏的香水，比普通香气更沁人心脾，香味悠长持久，使用起来也方便。
小翠将香水涂在身上，便是赶趁唱曲，得来的小费，也比平常多了好些。
章玉林送走香喷喷的小翠，又一头钻进厨房，当起了烧火丫头。
虽然石炭能效比木炭高约七倍，但此时的石炭都是原煤，没洗没炼，烧起来烟气太大。
章玉林暗暗想着以后要将原煤先炼成焦炭才好。
正当她在热气腾腾的厨房忙活，似是听到前院门被人敲响。
这大中午的谁会过来？章玉林狐疑地起身去开门。
门甫一打开，正在敲门的人看清章玉林的模样，吓得撒腿就跑：“鬼啊！”
“欸，别跑呀！柴掌柜。”章玉林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胖掌柜的衣服。
楚掌柜吓得像女人一般尖叫：“不要杀我，我上有八十高堂，下有三岁小儿……”
章玉林一脸黑线，这是什么情况，好像有什么事情渐渐脱离掌控。
“是我，柴掌柜！你咋找到这里来了？”
楚掌柜终于定下心神，他不好意思道：“见笑了，只是你脸上熏得黑漆漆的，加上此处传言，委实吓死人了。”
章玉林面无表情道：“我脸上的是石炭灰，现在可是白天，哪里来得鬼？”
不过胆小鬼，她倒是看到了一个。
“呵呵~说的也是。”柴掌柜擦着汗、小心翼翼地跟着进了堂屋。
“柴掌柜所来何事？”
章玉林记得并没有告诉他住址，没想柴掌柜倒是手眼通天，这么偏僻的地方，都能被他打听出来。
柴掌柜擦了擦汗，端起茉莉花茶一饮而尽，方说道：“上次你不是留了两瓶烧刀子吗？那酒果真够劲，三杯就有醉意。”
经过蒸馏的酒精度数怎么也有五六十度，哪里是普通米酒能比的。
不过三杯就有醉意，看来大家还是没经过“酒精”考验啊。
章玉林一拍脑门，愧疚道：“我这几天有点忙，没及时给掌柜的送货，我之过也。”
“无妨，我听说南草市酒库最近出了一款烧刀子，和你送的一般无二，便想着来认认门。”
柴掌柜听说酒库出的烧刀子后，也是急了，他那小酒馆就指着烧刀子翻身呢。
若是这种好酒被各大酒楼专营，他们这些苦哈哈的小酒馆哪里还有活路？
于是他就像猎犬一样来这边打听，凭着过人的嗅觉，他边走边闻，一路好容易才找到此处。
章玉林也知道胖掌柜为何担心，合作之时她已经和卢保正提前说清楚了。
“放心吧，掌柜的所需烧刀子酒还是由我这边送货，依旧是老价格，不会给你涨价。”
用卢保正的话说，“他一日能卖多少酒，便是送他几瓶也无妨”。
酒库每日所产的酒量那么大，一个路边小酒店能对他造成什么影响？索性做个顺水人情。
胖胖的柴掌柜立时眉眼堆笑：“谢谢啊，有夫人这句话，我就放心啦。”
也不枉他一路像狗儿一样边走边嗅。
柴掌柜心下大事一了，整个人都轻松多了，两人闲拉起家常：“夫人，这院子原是裴家李妈妈居住的。”
“谁家？”章玉林大惊。
好像有什么东西阴魂不散地跟着她。
柴掌柜看她反应那么大，便宽慰道：“放心吧，这园子自李妈妈去后，都翻新过了。”
要不然裴家也不敢将院子租给别人。
章玉林感觉背后阴风阵阵，她低声问道：“不是说李妈妈疯了吗？”
“可不是疯了吗？你猜她说啥？”如此炎热的夏天，柴掌柜竟觉周身寒意袭人。
“说啥了？”
柴掌柜抬起头四处张望了一眼，方才压低身子，小心地说道：“李妈妈说裴相爷是鬼。”